一个月是什么概念。有人说不过是个“一”字, 有人觉得是“四个星期”,还有“三十天”,甚至更多个小时。
以分秒去计算时间,你会发现时间过得越发的缓慢。刚出院的文珈罗起初就是这样点算时间的,但慢慢就难以忍受这种折磨。
她和老太太在同一天出事, 成为了一个契机, 文家那些不经常回老宅的儿子们尽量抽时间回来陪老爷子老太太, 而文宝华和文昱索性搬回了老宅住,夏邦从此过上了每天跨半个城去上班的生活。
但他心甘情愿,看着老婆整日在小公园般的老宅里呼吸着新鲜空气,吃得是每日翻新的孕妇营养餐,家人在旁心情自然要愉悦些,他也可以全力于自己的事业, 为将要出生的宝宝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
而且有他在, 老宅里的欢乐也要多一些。
不过唯一不能笑的人是文珈罗,她一笑就会牵动伤口, 所以每次夏邦手舞足蹈地讲笑话时,文珈罗就抱着手机对他充耳不闻。
从出院回家起, 文珈罗果然就再没有见过徐时萋了。而养伤的日子闲得无聊, 那是会叫人发霉的一种状态。
罗琳伊每天都只一心围着女儿转, 生怕将她养得不好,这原本就瘦的女儿恐怕会更加的伛偻下去。有时候晚上睡觉她都要从睡梦里惊醒, 只因为梦里如花似玉的女儿变得像白骨骷髅一般的恐怖。这梦境她从来都不敢说, 然后化做百倍的动力, 熬制各种大补的汤药,然后亲自盯着女儿喝下去。
她原以为女儿对那些气味各异的汤药一定会反感,甚至都想好了十几种理由准备苦口婆心地劝她。但没想到女儿每次都是端了碗过去就喝,从来也不问这是什么药,连眉都不皱一下。
可是女儿越是配合她,越是顺遂她的意,她竟然就会越来越紧张。
她总觉得她的女儿太平静了。
每天不是吃了睡睡了吃,剩下的就是抱着手机玩游戏看小说。
从来不见她打一个电话,不见她对着窗外露出一个伤神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老太太口中说的,有了喜欢的人。
她的那个喜欢的人,怎么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在女儿的举止间,都察觉不到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如果不是有她和老太太在飞机上的一场对话的话。
可是罗琳伊不敢问。这个女儿和她的父亲一样善于沉默。如果她不想说,就算撬开她的嘴你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她当然还记得女儿说的那句话,她会将心里的秘密说出来,然后需要自己的帮助。说着那样的话的女儿明明带着笑容,却隐藏不了话里的悲观,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将女儿折磨到这个地步,曾经不明白,现在依然。
偶尔她试探性地问一句,女儿就像没听到似的望着某处发一下呆,然后才迟迟地问她说了什么。这样明显的拒绝让罗琳伊咽回了想问的话,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她想,她会知道的,如果女儿搞不定,最后总会向自己提出需求的,而自己应该是她最好的一条退路。
其实罗琳伊不知道的是,文珈罗抱着手机,并不是在玩游戏和看小说,她通常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发短信。
把短信提示音关掉,连震动也不要,拇指按动得快要僵化了,但心是柔软的。
短信的那头是徐时萋。
文珈罗从出院起就开始想她,可是心之所至,人不能往,所以只好借助一些工具。她想打电话,可是又不行。徐时萋还不能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慢慢恢复声音,所以从一开始起就是给她发短信以慰相思。
徐时萋好像也随时在等着她的消息一样,每一次短信一发出去,立即就能收到回执,这让文珈罗的心情稍好了一些,仿佛那女人就在身旁一样。至于夏邦讲的那些没什么营养的笑话,就干脆的当成了背景声音。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胸口的疼痛一点一点的减少。文珈罗开始想着声带与肋骨,哪个更容易恢复些,想着想着,她就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那边不过几秒,就按通了电话,可是却没有人说话。
无论是嘶哑的,或者只是单纯的音节,都没有发出来,只听得到轻轻的呼吸声。文珈罗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冷了。
“徐时萋……”文珈罗轻轻地叫着。
那边没有说话的声音,却传来轻轻地敲击声,一下、两下、三下,似是指甲盖点在手机上,带一点脆响。
文珈罗脑子里只“嗡”了一声,猛地挂断了手机,然后,她才喘着气颤抖着发过去一条她一直想问,但一直在等着听见惊喜的信息。
怎么还不可以说话,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吗?
这一回回复来得有点慢,但就像那敲击声一样的从容不迫。
这种事着急也没有用的。
怎么能不着急,你有没有再上医院去复查,要不要去做更细致的检查,那是你的声音,我怎么能不着急。
我若是不能说话了,你就不爱我了?
文珈罗恨不得掐死短信那头的女人,但又更想做的是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最好堵住那张嘴,逼得她无法呼吸,然后向自己开口求饶。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立即上门来找你。
果然这威胁是管用的,短信立即回了过来——别,你好好养着,别把我们相聚的日子再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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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珈罗烦躁地把手机抛到了床尾,然后勉强起身,伸手把床边桌上的喝光了水的空茶杯扫落在了地上。
茶杯发出的闷声如愿的引来了人,罗琳伊推门进来,然后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