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庭前会议”还是个新名词,某日许苏被傅云宪的司机说接出君汉,说是例常地跟检院两方的同志交流交流,构建和谐新型的诉辩关系。
平日课堂所学不过纸上谈兵,许苏对这类的实操训练还是满怀期待的。他怀着一腔热血、揣着惴惴的心,一路上不停问司机,我要准备点什么吗?我怕见了人说错话,给我叔丢脸……
对方只笑不说话,笑容十分诡异。
到了目的地才觉出几分不对劲,地方叫凤里名都,其实就是一家顶级夜总会,装修得富丽堂皇,迎面就是一股子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一眼即知不是正经地方。
来的人也算有头有脸,哪里的刑庭庭长,哪里的检察院副检察长,连同傅云宪一起,都是被国内资本系族里的某位大鳄请来“交流交流”的。
所谓交流,就是嫖娼,庭下臭味相投,庭上也就好说话了。而且这几位,还都不约而同好的是那一口,更是难得的一路人,革命情谊山高水长。傅云宪将许苏介绍给对方认识,也没说他俩什么关系,只说,以后还托两位多照应照应。
许苏看了两位领导一眼,其中一位长相很神奇,丹凤眼,卧蚕眉,倘若再面似重枣,活脱脱就是演义里描写的关云长。只可惜关云长大忠大勇,这位领导却是大奸大佞,一行人里就数他最败坏官箴。许苏记了这人的长相,也记了这人的名字,姓氏很稀奇,姓平,单名一个巍字。
朝中有人好做官,无论毕业之后择哪条路,多认识些这种阶层的人铁定没坏处。这道理许苏还是懂的。所以他掩着失望情绪,一直都还笑得挺乖巧。
酒过三巡后,傅大律师已带醉意,与平庭长各自被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扶上了夜总会上头的名都酒店,交待司机让许苏等在原地,待他“交流”结束之后,还一起回去。
许苏垂着头,独自坐在包间里等着,耳边靡靡之音,眼前杯盘狼藉,实在没趣极了,就起身出去溜达。
陌生地方,随便走走就迷了方向,不知哪里蹿出一个人,忽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外头人都知道傅大律师偏好雏儿,却不知道他阅人无数,要在他面前装第一次,根本瞒不过。方才那个许是伺候得不周到,都上了床又被撵出去,负责招待的人正愁着去哪儿找个清纯点的大学生,这不,正巧就撞上许苏了。
这人只负责犄角旮旯里那点不见光的事情,基本就是个鸨公,所以没资格跟几位领导一个包间,自然没见过许苏。眼见颀长纤瘦一个少年,脸蛋也十分漂亮,他眼睛登时一亮,冲许苏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估价一般。许苏不显年纪,瞧着就跟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似的,年龄太小的易惹麻烦,而且傅大律师也不喜欢,所以这人不放心地问:“成年了么?”
许苏老实答:“大三。”
对方嘿嘿一笑,眼神立时复杂起来,他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沓人民币,塞在许苏手里说:“我给你五千,今晚你好好伺候里头那位傅爷,伺候好了,还有额外奖励。”
许苏抓着钱,发着愣:“傅爷……哪位?”
火烧眉毛的情形,那人没细琢磨这话几重深意,生拉硬拽连推带搡,带着许苏走了几步,刷卡开了一扇房间门,一把就把许苏推了进去。
傅云宪正醉得头疼,仰面靠在沙发上,听闻有人进门的声音也不睁眼,沉沉道:“来了。”
循着声音,许苏看见了傅云宪,当场惊大了一双眼睛。
傅云宪披挂着一件暗红色的睡袍,也不系带子,睡袍里头居然空无一物——
许苏转身想跑,身后一只大手猛地揽过他的腰,将他横抱着摔向沙发。
一阵强烈的、雄性荷尔蒙与酒精香水混杂的气息扑入鼻端,一丛阴影随之压了下来。许苏惊愕不过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老王八蛋酒后乱性,认错了人。
傅云宪仅凭单手就捉住了许苏的一双腕子,将他的手臂按过头顶,他一边扒着许苏的衣裤,一边盖下滚烫嘴唇。他的舌齿侵入许苏的口腔,凶狠地咬啮吮吸。
“叔……叔叔……”手足并用地抵抗,许苏被傅云宪吻得疲于招架,几乎喘不上气,“叔叔……是我!”
傅云宪丝毫听不进任何声音,跟磕了**似的,气粗而促,一双眼睛冒着血光,铁了心要办了他。
“叔叔……我是许苏……你认错人了……”许苏起初求饶,见不顶用,转而破口大骂,“傅云宪!我**妈!你他妈放开我……”
许苏死犟,真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他挥拳蹬腿,又抓又咬,爷们的手段、娘们的伎俩悉数使出,反正抵死不从。那时他对自己会娶白婧过门深信不疑,所以宁死不肯失节,再说他本就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男,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傅云宪身高将近一米九,体型更比许苏壮出两圈不止,对许苏的压制无疑是全方位的。傅云宪将中指食指并拢着顶入许苏的嘴里,粗暴地搅了搅,又往下探去——
“我……操!”秘处遭到入侵,许苏愈加狂乱地反抗起来,他疯了似的吼叫咒骂,挣扎间胡乱摸到了床头的灯,强行扯断电线,扬手就朝傅云宪的头上砸过去。很猛一下,当场见了血,血液顺着傅云宪的额角淌落,划过深邃的眉弓眼眶,愈显得这个男人英俊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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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傅云宪醉得厉害,但不至于识人不清,这一下猛砸已让他清楚认出了许苏。但傅云宪未有片刻停止的意思,饿狮嗅到了血腥味儿,不将猎物撕扯着吞食干净,又怎么肯罢休。
许苏欲砸第二下时,傅云宪劈手从他手里夺了台灯,甩手砸在地上。
强弓硬弩已箭在弦上,许苏几乎力尽,无计可施之下,于绝望中爆发出一声呼喊:
大哥。
许苏已经久没这么喊过他了。傅云宪突然停了下来,竟也是一愕。
两个男人交叠肢体,傅云宪胸膛起伏剧烈,嗤嗤喘着粗气,他眯着眼睛打量许苏。
有一瞬间,那个笑容朗朗、眉目英爽的傅云宪又回来了,如逢故友,如获一线生机,许苏流着泪又喊了一声:“大哥……”
他从没这么哭过。许文军被枪毙时,苏安娜挥皮带抽他时,跟人打架斗狠,被人辱骂糟践,多少眼泪和血吞,从没这么伤心委屈。
但在这个似熟悉似陌生的傅云宪面前,他却哭了。
狂乱的气息复归平静,傅云宪微微皱着眉,一眼不眨地看着满面泪痕的许苏,以一种离奇温柔的眼神。他抬手轻轻摸过他的脸,拭掉他眼角的泪。
然后他将他拨转过去,压下自己炙热强壮的胸膛,挺腰一送,由身后进入这少年体内。
深渊太黑太冷,你来陪我。他这么想。
傅大律师好性致,时停时续、颠来倒去弄足自己这小跟班一整夜,仿似敲骨吸髓,要将他所有的滋味都榨取干净。
许苏醒时傅云宪已经不在了。腿间尽是血迹,他也懒得清洗,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倒头就大病一场。
后来苏安娜对儿子说,你发烧昏睡的时候,傅云宪来看过你。
后来苏安娜还说,你昏迷着满口胡话,一直在喊什么,大哥……
再后来傅云宪的一个徒弟来探望许苏,一见面就掏出一张支票,比那日那鸨公给的又多了两个零,S市最顶级的鸭怕也不过这个价码。
“**妈!他为什么自己不敢来?!”一直病恹恹的许苏从床上跳起来,暴怒地扑上去,啪啪甩了那人俩嘴巴子。他撕了那张支票,说,“你回去转告傅云宪,别他妈的想毁我,我不是这种人!”
许苏一直不愿意过多回忆起那一晚。
那阵子他就像随时可能坍塌的建筑物,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偏偏碍着男人的骨气面子,跟谁都没法提及。这些年这么多俊男美女对傅大律师穷追不舍,上赶着送上门还一送再送,许苏简直怀疑他们各个都有受虐倾向,对那一晚,他留存至今的唯一的记忆就是疼。
重重荒唐堆压,整个世界东崩西裂般,绝望的疼。
苏安娜的意思是当初没告傅云宪强奸早算还了他这些年的人情,不仅清偿殆尽,反而赊欠与我,再问他拿点钱也是应当应分的。
法盲。许苏懒得纠正母亲,事发那年,刑修九还未在全国人大常委会上通过,也就是说,猥亵男性基本都无从定罪,何况强奸。
一计不成,苏安娜又作哭闹上吊之态,许苏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这钱他去和傅云宪提提看。
苏安娜大喜,挥舞着猩红色的指甲,说她立马上楼睡觉,腾出楼下这点地方,她开朗开明又开放,他俩想干什么都可以,折腾出多大的动静都没问题。
想起今晚一桌壮阳的酒菜,许苏气得直翻白眼,老太太这德行就差在门口竖块牌子,上书“丽春院”或“天上人间”,她叉腰立在门口,招呼往来行人来**她的亲儿子。
走时,苏安娜心满意足,却又老调重弹地留下那句话。
这是你欠我的。
人说慈母多败儿,实则反之亦然,话到这个份上,许苏只能再次认栽。扔下最后一只瓷碗,擦干净一双湿手,转身回到厅里。见沙发上的傅云宪眉头蹙得紧,显然没睡着,便问他:“是不是膝盖又疼了?”
傅云宪睁开眼睛,“嗯”了一声。幽黄的灯光劈头而下,渗过他的睫毛,留下一截浓密的影子。
许苏便走过去,跪坐在傅云宪的身前,俯身把脸搁在他的腿上。他先静静伏着一会儿,继而以脸颊蹭蹭他的膝盖,最后巴巴地抬起头,轻声细气地问:“叔叔,很疼吗?”
傅云宪垂着眼睛,沉默片刻,道:“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