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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兜头一盆冷水

顾蛮生没想到自己的生活真应了一些人对他的谶语,一笑就尽露獠牙,他把钱打过去之后,王传富就失踪了。转眼顺境变逆境,顾蛮生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边找边等,半个月联系不上,亲自又去了一趟深圳。他找到王传富的两个合伙人,才知道王传富签合同前就已经退伙了。他们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直到这一刻,顾蛮生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道行太浅,他少年时代就结识了王传富,六年间共克难关无数,王传富虚长他近二十岁,既像朋友,又像长辈,平日里对他跟他妈都很照顾,他前前后后拿了对方那么多货都没出过一回经济纠纷,真的没想到这次这人会把钱卷走。

在曲夏晚的提议下,顾蛮生报了警,民警先后去了顾家与瀚大,钱款被卷跑的事情就再瞒不住了。二十万对绝大多数中国家庭来说都是天文数字,天塌了,地陷了,顾蛮生的继母唐茹一急之下就病倒了,急症心肌梗塞,少说得在医院里住半个月。

顾蛮生守在病床前,唐茹泪盈于睫,不住地对他哀声央求:“算是妈妈求你,这笔钱还了以后,你就再也别动做生意的念头,好不好?”

唐茹打算把房子卖了,再动用多年积蓄,替他把欠几个同学的钱先还上。面对苦苦哀求的母亲,顾蛮生眼眶通红,牙关紧咬,硬是忍下了眼泪。他说什么不愿母亲露宿街头,自己的钱当然得自己找回来。

为了尽早凑齐二十万,朱亮朱旸都分文未取,把经营校园电影院该得的报酬全都算作了投资,就连铁公鸡似的陈一鸣也拔下几根磕碜的毛来,因为顾蛮生承诺他们,以后会从自己的盈利里给他们分红。

顾蛮生先前法律意识淡薄,合同也签得不伦不类,形同废纸。所以这案子属于合同纠纷还是刑事诈骗,公安人员也尚未有定论。但他们统一有个认识,就是大学生不该不务学习之正业,折腾这等幺蛾子。后来有一个承办过顾长河案子的老公安说了一句“怪就怪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不然怎么不骗别人就骗你?”态度轻蔑,语气不屑,分明瞧不起这对“投机倒把”惯了的父子。这话彻底把顾蛮生惹毛了。他一股急怒喷涌欲出,差点直接冲上去跟对方理论,幸亏朱亮他们在场,生拉硬拽地才把他劝下来。

学校已经到了期末,这一场变故带来的阴影比考试还沉重。寝室里尽量不提这个话题,贝时远倒是一如往常,但朱亮时不时唉声叹气,陈一鸣一提到钱就阴阳怪气。他们看待自己的眼神日渐意味深长,顾蛮生能感受到。

公安让等消息,但顾蛮生知道,这二十万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头来就算把人抓着,只怕钱也早花光了。所以一旦王传富的合伙人那边传来消息,他便匆匆撂下手中纸笔,连期末最后一门考试都不考了,一提背包就赶赴火车站。

顾蛮停留在火车站里的一家杂货店前,花了五毛钱给曲夏晚打了一个电话,他说离开之前想再见她一面。

曲夏晚一听这话就急了,忙问他要去哪里?

“贵屿。”顾蛮生淡淡道,“钱不是我一个人的,却是从我手上丢的。无论如何我得找回来。”

曲夏晚担心顾蛮生这样的状态会惹出大祸,自己打着车就赶了过来。四十分钟后,她一脸悲戚地出现在候车大厅里。顾蛮生两手插兜,笔管条直地站在一幅巨大的传呼广告牌前,仰头凝神注视。她发现当真一日不见隔了三秋,二十岁的顾蛮生鬓边竟有了明显的白发。一些细细的胡茬刺破了他的下巴,一张脸英俊又落拓。

曲夏晚来到他的身前,问他:“你怎么知道王传富在贵屿?”

“他合伙人说有人在他老家看见他了。”顾蛮生道,“这王八蛋虽然人不地道,但一直很孝顺。年关要到了,他妈身体一直不好,捱不捱得过这个冬天还不好说,他很可能会回老家与母亲一起过年,我得先去候着。”

曲夏晚想起那日在深圳王传富提起母亲时的样子,若不是成心做戏,倒确实是个孝子。但她还是不放心:“这钱还是让警察去找吧,你一个人就算找到王传富,他要不把钱给你,你又能拿他怎么办?”

“他死我活,”顾蛮生平静吐出四个字,鱼死网破的心意已决,“要钱要命他自己选,王传富这人的胆子没那么大,他会给的。”

这一听更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曲夏晚没了辙,只能搬出唐茹:“你妈还病着呢,你不能说走就走,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

“这不还有你吗?”顾蛮生仍是一副水泼不进的样子,很认真地又嘱托一遍,“我走的这些天,我妈就麻烦你了。”

急忙坐上出租车前,曲夏晚曾认定事情有转机,此刻才发现顾蛮生决定的事情拦不了也劝不住,她有些悲切地问:“你在这儿等了四十分钟非要见我一面,只是为了交待遗言,让我关照你妈?”

“不是,”顾蛮生眼睛漆黑发亮,笑起来尽露白牙,脸上那点失意者的浊气一扫而空,“我就想抱抱你。”

他伸手抱了抱她,像将一只美丽脆弱的鸽子拥入怀中。顾蛮生附在曲夏晚耳边说:“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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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一提背包,匆忙上路。曲夏晚在顾蛮生身后跺脚急喊,撕心裂肺:“顾蛮生,你要敢去,咱们就分手!”

舍得媳妇儿逮流氓,这是顾蛮生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他顿了顿脚步,三五秒钟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顾佳人要挟,顾蛮生坐上绿皮火车直奔贵屿,但却在当地得悉噩耗,王传富的母亲已经搬走了。这地方果然家家都在电子垃圾中提炼黄金,污染严重,空气中臭味弥漫,天上飘着的云形似煤渣。

当地人见顾蛮生打听最早致富了的王老板,问他是谁,哪儿来的,顾蛮生也不报真名,生怕王传富听到风声又躲起来。他假冒金店老板来收黄金、做生意,曲折询问,辗转打听,总算从王家一个老邻居的口中探知王母去向——她被儿子接去了她自己的老家潮阳。

顾蛮生二话不说又奔潮阳,潮阳去年刚改县制,县内有多处文化遗址与重点景区,环境确实比贵屿好多了。王传富素爱露富,不难探知他家情况,顾蛮生打听出王老太太住在哪里,就天天在她家门外守株待兔。

1995年的大年三十,顾蛮生守来了他出生至今最冷的一个除夕。按说汕头冬天最低气温也不过五六度,但夜一深,便有阵阵寒气从农村崎岖不平的田埂、从弯曲有度的河流中冒出来,四周又阴秽,又潮湿。顾蛮生独自坐在不易为人发现的角落里,像蛰伏在黑暗中的兽,不出一点声音。他啃着路边买的一块钱一袋的面包,奶油齁甜,提子发苦,啃一口就得就一口凉水,他看见这些村里人为拜老祖公忙得不亦乐乎,祭祖用的三牲与斋菜齐摆一桌,待祖宗受罢家中老小焚香跪拜,一家人便开筵守岁,彼此劝酒佐兴,热热闹闹地吃一顿团圆饭。

到处是火树银花,人间喜乐,只剩一个孤烛异乡人。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又一年春晚“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时,顾蛮生遥遥看见一个人影,腋夹一只皮包,朝着王家大门晃晃悠悠、飘飘忽忽地挪了过来。他在暗处蹲守近一个月,目力很好,一眼认出就是王传富。

人影游魂似的慢慢飘近,又飘到自己视线前方,顾蛮生拾起脚边一块板砖,默不作声地尾随上去。待拉近彼此距离,他动似疾箭,突然扑了过去,在王传富来得及反应前,就对准其秃了半瓢的后脑勺,猛然将其砸倒。

人倒地了都不罢手,挥砖又砸两下,每一下都又沉又狠,王传富第一下就眼冒金星,破头见血了,待挨了三下,连战都站不起来了。他摊在地上,依然夹着皮包,用手撑着一点点往后挪移,眼见顾蛮生抄着血淋淋的砖头,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忙狡辩道:“我没卷你的钱,就是手续上出了点问题,你再等我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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