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干掉了敌人他应该高兴才是呀,为什么看他的脸色反倒有点闷闷不乐呢?”川本上尉有点纳闷,不过“聪明”的他随即便明白了:“多半是大竹少佐阵亡了他才不高兴的吧?”
清水脉冲不再理会川本,而是往那块巨石的后面绕去——他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把他修理得很惨又让皇军损失惨重的支那枪手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不论死活都行。
才走了两步,他就注意到脚边躺着一支焦黑的步枪、一只同样焦黑的断手死死地抓着步枪。清水脉冲一看便知枪是中国的“中正”式,这断手自然就是那个支那枪手的了。清水脉冲低头凝视着破枪上的断手,脑海里却在想象那个支那人手握钢枪时刻瞄准着,即使是被榴弹击中、身体被爆炸的威力撕扯成碎片时他的手却依然紧紧握着自己的枪,至死都不曾放开。
清水脉冲蹲下身,拉开步枪的弹仓——里面空空如也——原来这个支那人总共只带了十一粒子弹——但他却射杀了十名日本人!
“这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清水不由得肃然起敬、摘下了自己的军帽。
当他绕到巨石背后看到那个枪手被十几发榴弹命中后的遗迹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清水脉冲也算是个久经战阵的老兵了,在中国东北的白山黑水间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残酷战斗、无数次见过各种各样被枪打炮轰过的尸体,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十几发榴弹同时击中后的人体残骸——你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人留下的,只有无数细小的、破碎的、被烧焦了的肉块、皮肤和内脏的碎片散布在乱石堆里、粘贴在石头的表面。
尽管清水脉冲从前是个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猎户,剖开猎物的胸腹取出内脏、除掉猎物的皮毛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但他在看了这个支那枪手的死状后仍然感觉非常不舒服,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挤压着他的胃。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一转身走到了川本上尉的面前:“挖个坑,把他埋了!”清水指了指那只紧握着步枪的断手和巨石背后,“再为他立个牌子,写上今天的日期。”
清水脉冲中佐见川本上尉有些迟疑,便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你的手下集中起来,到那里去把他遗骸收拾干净、归拢在一起埋了。埋好之后我要训话!”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清水比川本的军衔高了又何止一级?川本上尉只好收拢了队伍让一部分人去挖坑,另一部分人去收拾枪手的遗骸,自己则赔着笑脸侍立在清水中佐的身侧,肚子胡思乱想的猜测着这位长官要训哪门子的话?
清水脉冲背着手、眺望着东北方向燕山山脉黛青色起伏的山峦在渐近的暮色中巍然屹立。他一转身,西南方太行山脉的崇山峻岭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阵阵金光。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着萧萧北风带来的无边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报告长官,都办好了!”一旁的川本上尉打断了清水的深思,“请长官训话。”
清水脉冲睁开眼,赫然看到两个中队三百多名士兵已经全部列队在自己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黑压压站了一大片,而自己的身后则立起了一个小土堆——那个支那枪手的坟茔。
清水脉冲反身登上了那块巨石,环视着脚下这三百多名士兵,士兵们则用或迷惘或茫然的眼光仰视着他。清水脉冲用他浑厚的男低音说开了:“今天,我们在这里遭遇了一个支那人的顽强抵抗。虽然,他杀死了我们十个人,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名勇士、一名真正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