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的眸光泄露一丝因情绪紧绷又骤然松懈带来的疲惫。
她活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腿,攀扶着岩石去碰那条让她下来的安全绳。
碰到绳索的那一刻,却感觉到有东西从自己下身的口袋里滑了出去。
手机冲走了……该死。
竟然下水前没把它扔到岸上去。
顾栖迟眸色一暗,继续自我吐槽:蠢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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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的行程霍灵均都电联albert让他想办法推迟。
从那次剧组群访有记者提到沈蔚,而他发现顾栖迟对沈蔚有所芥蒂。他就想告诉顾栖迟这其中的关联。
思来想去,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顾栖迟见见他助养了多年的沈蔚的儿子——乔樾。
这两年,他也很少见到乔樾本人。只是这个十一岁的小子每周按时给他发邮件汇报生活学习近况。乔樾一直在邻市的寄宿学校里,寒暑假也都在训练营里度过,没什么闲暇时间。
他提出让这个小子到n市来一趟的时候,乔樾还特别不乐意。甚至从两年鲜见他电话,近日却接了一连三通推断出他一定没安好心。
人小鬼大。
霍灵均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只好下狠手:“那所学校你很喜欢?”
乔樾别别扭扭地不肯承认,留了几分余地:“还行吧,将就吧,也就那样。”
“既然将就,我给你办转学,让你今晚就能离开那里,再也不用回去。”
乔樾果然立刻急了:“艹,霍灵均你老大不小了,就知道捏我这个年轻人七寸。我去,我去,我立马滚去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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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北方替霍灵均去车站把古灵精怪的小魔头接回来,放在他久未回过的,乔樾偶尔夜宿n市总是留宿的老地方——他被顾栖迟嫌弃冰冷没有人气的此前的住所。
等他驾车从顾栖迟公寓那边赶回去,乔樾已经四仰八叉得睡在客厅的吊床上。
等霍灵均连外卖点好已经收到,即刻便端到乔樾身侧以便让乔樾闻香味催醒,乔樾这小子果然一咕噜爬起来,直问:“什么好吃的?”
好像前一秒睡死的是另一个人,根本不是姓乔名樾的这个小魔怪。
霍灵均骤然收回递到他身前的食盘:“下床先去洗手,不然这些都是我的,每块肉都没你的份儿。”
乔樾不情愿:“你对你亲生儿子也会这样泯灭人性、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霍灵均点头:“不会。我夫人会代劳一切。我只负责做个宠人的好爸爸。和蔼可亲、无比温柔、善解人意还能助纣为虐。”
乔樾嗤了一声,一副懒得打击霍灵均的模样:“你先娶了再说,想太多。年纪大了的人果然都一样不可理喻。”
霍灵均拍他脑袋:“少废话,再啰嗦一句,关你禁闭。”
“好好吃,吃完明天带你见个美人。”
乔樾这下提起了兴致:“有多美?”
“你能想象到的极致。”
“性格呢,打小孩吗?”
“不一定,看你表现。”
“我能拒绝见吗?”
“不能,你不仅要见,还要表现得绅士,还要很喜欢她才可以。”
乔樾脸一拉:“我懂了,你这是让我帮你追美女。”
霍灵均任他思绪天马行空,只淡淡笑着:“你这么理解也不是全错。人呢,我已经据为己有。你能帮忙的,只是进一步稳固那个时长为一辈子的期限。”
他摸摸乔樾的头,被男孩嫌弃地躲开,又忍不住虚虚地掐乔樾肩膀两下:“干得好,一辈子吃肉。你加油,樾樾,你要时刻记得我可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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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灵均对周身环境有些强迫症。等他把乔樾折腾的乱糟糟的客厅重新归整完毕,发现这小子已经摸进他的书房。
那双依旧油腻的爪子,正目的明确地摸向他的宝贝字帖,摊开其中一本,从里面掏出一个书签。
霍灵均走近两步,刚想重复提点他书不能用不干净的手碰,微瞥过去,却看到了那张书签上的汉字——沈蔚。
满满的诧异——
他双眸微眯,是他惯常思考时才有的表情。
他不曾放过这样的东西在字帖里面,他很确定。
既然乔樾能精准的将其翻出来,书签的主人是谁,结论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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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乔樾来说,沈蔚这个名字不可说。
霍灵均拍拍小男子汉的肩膀,从书房撤退,将那方小天地留给乔樾平复情绪,追忆他的母亲。
夜渐深,室内光线暗淡,窗外月色如洗。
这样的时刻,霍灵均也有些想念那个身在数十公里外的人。
一拨动这样的思绪,就渐渐有些压不住思念的潮涌。
手指翻飞几下,几个字就打在讯息界面上。简单、直接:我想你。
想了想又觉得过于娘娘腔,不够大爷。霍灵均又将那几个字删改了一下,换成:想我吗?
想了想又觉得这几个字不够含蓄,没有可供回味的字眼,霍灵均又将那几个字删改了一下,换成:知道你很想我,没我在身边特不习惯。差不多想几分钟就行了,别对自己太狠想到失眠!忍忍。
预见到顾栖迟接到讯息会炸毛的模样,霍灵均又将这一串字符尽数删除,直接拨通了顾栖迟的电话。
他饱含期待,没想到那端的回应比他想的一串信息都更为简单粗暴,更具杀伤力——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霍灵均摁着自己内伤的胸口刚刚数秒,清晨才见过的左丘,竟又来电。
顾栖迟今夜不回,乔樾还需要时间自己静一静。顾栖颂的航班也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港。
霍灵均没有拒绝左丘的理由,便从车库取车,回自己在顾栖迟公寓下的那套房子。
顾栖迟向自己坦诚顾栖颂对霍之零的感情后,让他现在想起左丘,隐隐有些不自在。
当年他支持霍之零悔婚追求幸福,全家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意已决的之零那边,支持她选择左丘。
这些年,即便后来和顾栖迟有了这样亲密的关系,他都不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霍之零死后,霍岐山多多少少将之零离世的怨气放到他身上一些。总认为如果之零没有选择左丘进而离家的话,也许就不会死。
很长时间以来,他也一直认为事件里的另一个当事人顾栖颂,不会从中受到任何伤害。认为顾栖颂对之零没有任何感情,不会介意放手。
可这一切,原来只是他以为。
太阳穴跳得有些欢快,霍灵均将车停在地下车库的时候,还没解锁下车,却见左丘修长的身躯已然倚靠在封闭的停车场圆柱旁,拎着不知什么东西,等在那里。
他刚落下窗,左丘已经走过来跻身副驾驶位。
伸手将手中的饮用水递给霍灵均一瓶。
左丘举举手中的水瓶微晃:“有些闷,我没法喝酒,你也不能,以水代酒陪陪我?”
霍灵均解开安全带,将水瓶拧开微微往前一递,和左丘那瓶碰了一下,喝下一小口:“水毕竟是水。”
“要不要去半山滑翔?这样解不了闷。”
左丘摇头:“风太小,带上设备也飞不起来。”
他也将水瓶碰向霍灵均那个,两人喝下第二口:“再说我几年没碰了,怕摔下去。”
霍灵均自然不会勉强他,却也没任他消沉:“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试过就否决,还是你的左氏作风吗?不然打一架,我奉陪,当沙包也无所谓。”
他忽而笑了下,眼皮有些困顿,觉得大脑不甚清明,像是酒醉昏前的反应:“都数不清多久没听你说老子、大爷这些词了。”
“那样洒脱明朗的人,才是你,才是我认识的左少。”
他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可眼前的左丘还是渐渐出现叠影。
连左丘随后的那句话,都引起他耳畔耳鸣,不再真切。
像是他最后的幻觉。
“那个左丘死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