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颜淡琢磨了下,眼下活着的人里,在她的认知中顾栖迟似乎也没有仇人这种东西。
而且以顾栖迟的风范,应该也不致于有这样幼稚的想法。
她摸了摸自己耳朵,鄙视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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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傍晚颜淡去取回按顾栖迟意思订的蛋糕,顾栖迟也踩点儿堪景完毕可以收工。
她们刚要上车从外景地回城,制片人的电话又追了过来。
顾栖迟扫了一眼屏幕:“你接。”
颜淡顺从地接了起来,制片人现下的声音一反他下午时哭天抢地的姿态,明显轻松了起来。
他说,颜淡就听着,然后捂住话筒转问顾栖迟:“制片说晚上投资方之一的远达组了个饭局,问我们要不要出席。”
“不去。”
颜淡丝毫不意外这个答案,却也没放弃,继续劝说顾栖迟:“制片说,资方对于换角这事儿有了松动,如果你今晚配合出席,可能就和平解决了。”
顾栖迟打开车门坐到后座,车内光线有些晦暗,可颜淡还是清晰地看到她瞬间黑下去的脸色。
“我也觉得我们还是别去了,大不了就是继续用方城嘛。”
颜淡嘴上这样说,却巴不得顾栖迟驳斥她的话,一口应下出席。
她觉得自己似乎眼一眨就能泪流成河,顾栖迟却始终无动于衷。
这部电影是顾栖迟执导的处女作,付出过多少心血自然不言而喻。之前迫于投资方的压力配角选取不合她意,已经是巨大的妥协。
颜淡这要哭的模样看得顾栖迟眉头紧锁。
事事顺遂那便不是人生。
她咬牙,声音清冷,最终还是松口:“只此一次,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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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廊雕花,曲径狭长,闲庭的内装典雅精致。
颜淡送顾栖迟到约好的楼层,极有耐心的对顾栖迟嘱咐了一堆类似别发火、冷静、克制这样的词汇,才放她一个人推门进会所包厢,并且承诺过一会儿就打电话找她给她一个撤退的借口。
顾栖迟一进门,制片就迎上前给她安排座位。
房间内的气氛和她想象的很不相同。过于安静,她甚至从大家的动作中看出些许拘谨。
总不至于是她长得太吓人,一进门就瞬间冷场……
骑虎难下。
顾栖迟微笑着跟她有过几面之缘的远达的副总打招呼,极尽客套。继续扫眼众人,看到桌上摆出的冷盘纹丝未动,而其余位置都坐满了人,只除了副总身旁还空出一个来。
她这才明白过来。
这架势看起来是还有人要过来……大概来人份量还举足轻重。
她带着疑问看向制片人,正巧见对方笑眯眯地站起身,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那是门的位置。
“霍帅,就等你了。”门关阖的声音和制片人的声音叠在一起。
霍——顾栖迟却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脊背一僵。
霍帅……这个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这个称号。
毫无预料这晚会冤家路窄,她此刻很想找个替身演员替自己坐在这里谈笑风生。
很快便听到那人用温润清澈的嗓音回应:“抱歉,刚从纽约飞回来,机场高速碰巧发生车祸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霍灵均话落那刻,顾栖迟彻底僵在座位上。
制片这才转向她,嘴角的笑意如何都藏匿不住:“好事,顾导。怕你太激动,没提前告诉你。霍帅愿意加盟我们的片子,替代方城。是不是很惊喜?”
惊是很惊……喜就算了。
制片顺带看一眼远达的副总,继续笑着对大家说:“霍帅一来,哪怕客串几分钟,卡司立马份量不同。魏总他们也都很满意,同意换掉方城。”
是了,有颜有粉有演技的霍天王出马加持她的新片,她这个菜鸟导演大概是该“感激涕零”。
顾栖迟觉得自己瞪着制片人的眼睛眼珠都要出来了。
这惊喜制造的着实奇妙。
想起那张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的手术通知单……她很想立刻夺门而出,一言不发。
可现实是,在外人眼里,摆在她面前的这个顶级男星,是她圈内的前辈,并且甘愿加入她的电影,n双眼睛正目光如灼地看着她,等待她理所应当的——含笑欢迎。
可她的声音却一如她的面色一样冷,忽而侧身面向祸端霍灵均:“方城那个角色是个无情无义、忘恩负义、六亲不认的社会渣滓,霍帅真得不再考虑考虑坚持要自毁形象?”
霍灵均微微一笑,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精致的侧脸上,衬出他一脸云淡风轻。
他的语调极其温和不具攻击性,狭长的眸子黑曜石一般闪着认真诚恳的光。
可他越是这般模样,越看得顾栖迟咬牙切齿。
“我不介意,我喜欢挑战不同的角色。更何况,闻名已久,我早就想和顾导合作一次。”
他单手解开自己的袖扣,慢条斯理地微微挽起袖口。小臂微弯撑在桌面上,领口大开的白衬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举手投足间都是祸国殃民的姿态。一呼一吸间,气场全开。
这层衣冠禽兽的皮是难扒下来了。
顾栖迟看了几秒钟,转而换了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让霍灵均看到那刻便眉头一皱:“霍帅屈尊加盟,我回去一定和编剧商量下改剧本。让那个角色走向人生巅峰,坐拥商业王国,迎娶史上第一白富美,指点万里壮丽河山。”
制片在旁边打哈哈:“小顾真幽默。”
他说到“真”——顾栖迟的手机就开始欢唱了起来。
她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即刻便告辞奔出了包厢。
无视身后或灼热、或探究的目光。
迫不及待。
抵死不会回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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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车,顾栖迟的脸色就别扭的很。
颜淡又不敢问太多,一路往她的公寓安静得开。
刚过了一个红绿灯,顾栖迟就突然发话:“停车。”
颜淡乖乖地将车停了下来,然后听到顾栖迟发出第二个指令:“下去。”
颜淡闻言火速开门滚下车,然后就看到顾栖迟坐到驾驶位,车尾一甩连人带车迅速消失在她视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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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很空旷。
自己的两个车位,已经被人占了一个。
顾栖迟下车,才看清那个车牌号——hlj119,和她料想的一模一样。
这世界上把火警号码当车牌招摇过市的人,她只认识一个,更遑论前面那三个字母缩写:hlj。
她看了几秒,隔着空气和这三个字母、三个数字视线对撞都是火花四射。
不多时,她又折回车上,将颜淡下午从蛋糕店里取回的那个她回程路上一度决定下车扔进垃圾桶的蛋糕,摔到那个车牌号很嚣张的跑车的前挡风玻璃上。
蛋糕糊做一团,挂在跑车前挡风玻璃上有些过于滑稽、突兀。
颜色看起来很是精彩。
顾栖迟想那人看到这一团奶油,一定会明白她委婉地、诚恳地、真心实意地想表达的那四字问候: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