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已经飞了两天两夜，楼船外再壮丽的景致也不大能引起大家的兴致了。
相比其他几个船舱里嬉笑不停、打闹不断，北越国弟子所在的二层船舱里显然格外安静。
绝大多数人都盘膝而坐闭目静修，只有极少数人从修炼中出定，也只是极力压低着声音窃窃私语，生怕打破谧静的气氛。
其实楼船飞起直上云霄之时，大家都非常兴奋，欢腾了一段时间之后，很多人突然发现江寒月竟然独坐一隅、闭目打坐，对窗外天上壮丽景色毫不在意。
轮身份，北越众人中以寒月殿下最为贵重；
轮相貌，以寒月殿下最美丽；
轮年纪，以寒月殿下最小；
轮天赋，以寒月殿下最天才；
轮成绩，以寒月殿下最优秀。
已经如此出色的寒月殿下居然还这么用功修行，船舱中片刻就肃静下来，人人若有所思。
随着江熙飞、冉中杰等人安静坐下，不知不觉中北越船舱就变成了道祖庙，一个个木雕泥塑一般。
熊笑带着惊讶的表情从舱门口缩回脑袋，刚才在几个船舱呵斥了数十个玩闹不堪的顽劣弟子；想着北越国的弟子不知也闹成什么样呢，没想到这里竟如此安静。
“将来真能出几个大人物也说不定呢。”熊笑心里叨咕着，抬腿上了三层船舱。
走进最里面一间，跟费悟心点了下头，坐在师父一边。
就听师兄费悟心在继续说着；“……师父，卓老头儿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看上了吴桐，就收了做徒弟；没看上，那为什么一直带着身边，还跟他在那边舱里；偏又给按了个杂役的身份，真让人看不懂！”
龚非敬捋着胡子、皱着眉，不但费悟心看不懂，他也看不懂，沉吟着道：“内宗这几位大人物境界高脾气也怪，我们也不用琢磨如之何了，反正没我们什么事。倒是你，这次逃过一劫就收敛些吧！”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了想又嘱咐道：“宗主继位五十年对外宗一直没什么动作，这次怕是要整顿了，本次弟子选拔就是证明。
我们是运气好摊上这位，要是那几位御宫长老这次指不定吃什么果子呢。
所以，从今以后我们司礼殿要夹着尾巴做人，一旦撞了宗主的刀口，你师祖也保不住你我。可听清楚了！”
见费悟心、熊笑起身低头称是，龚非敬摆手让两个最亲信的弟子退下去。
目光望向窗外茫茫云海；喃喃地道：“杂役？十年选拔大典英才济济，你居然亲自收了个杂役，修为高难道把脑子里都练成水了？”
想想自己身为殿长老、主考上师还要住在这狭小的陪舱之中，一个杂役居然睡在主舱里，不由得哀叹一声。
……
此时，同在楼船三层、最前面几间观景最好、房间宽敞、装饰奢华的主舱里；
在龚长老口中“脑子进水”的卓天行正指着吴桐笑问道：“怎么，让你当杂役还委屈了你不成，莫非还你有什么想法？”
吴桐垂着头低声道：“小子不敢。”
卓天行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说是真的，不敢想的就未必了吧。”
吴桐默然不语；
那晚大校场中，柳南旭带着吴桐飞走后倒也没说什么，只叫自己明早在谈城会馆等他。
直到跟着卓天行师徒二人走上楼船之时，吴桐才知道这位卓老却是让自己入宗门当杂役！
跟这老头儿几次接触，吴桐自觉老头儿对自己不错，又救过自己一命。
尤其从息天幻镜中出来后，一老一少交谈甚欢，这位境界极高、地位极高的大修士好像对自己非常欣赏。
吴桐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恐怕自己的天纵奇才打动这老头儿，就要收了自己当徒弟了吧！
从此成为这位长老的关门弟子，自己勤学苦练、让师父越发爱重，将来继承师父衣钵，名扬天下、唯我独尊！
他还做着这样的美梦呢！
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
万没想到居然是当杂役！
要是给他卓天行当杂役也就罢了，没准儿是对自己的考验；刚才一问，居然是最普通的外宗杂役！
而这样的杂役整个正一宗上万人都不止。
在各殿各观给人端茶倒水、洗衣扫地、做饭铺床，说不定还要分给楼下那些外宗弟子们当杂役，天天给人家赔笑脸、做牛做马呢！
本来同是参选子弟，落选倒也罢了，大不了不入这个破宗门；
偏偏也入了，却是个杂役；
同来共欢笑，唯我独伤神。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吴桐情何以堪啊！
可是，他还没法说出不想当这个杂役。
那日湖边树林旁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绝没二话”的誓言犹在耳边，老者让当杂役又不是多艰难的事情，如果自己说不当，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所以又怎么敢说出口！
就听卓天行“呵呵”又笑了一会儿，才道：“当杂役怎么了？让你当杂役是看的起你！实话告诉你，老夫自八岁起开始当杂役当了二十几年，要不是你，老夫还不让当呢！”
听得连柳南旭都是一愣，他都不知道自己师父从前还有这样一番经历。
吴桐惊讶的看着老者，就听老头儿又道：“再说，谁说当了杂役就一辈子是杂役；入门五年后所有外宗新入门弟子会有一次门内大比，优异者直接入内宗；那时候是龙是虫就看你自己了，现在跟我这死老头儿叫什么劲啊，嘴巴撅的都能拴头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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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五年后小爷就入得内宗，让您老人家瞧瞧，吴桐到底是龙是虫！”吴桐一拍胸脯、目光炯炯、挺身而立。
卓天行饶有兴致地看着吴桐道：“呦！挺有气势的嘛。好，老夫许诺，你若入得内门老夫就收你进我的祀天宫；但是，你要是进不了内门呢？”
“进不了小爷就承认自己是条虫、退出正一宗，从此在您老人家眼前消失！”吴桐斩钉截铁的道。
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高声道：“练功去了！”
看着吴桐走出房间，卓天行哈哈大笑。
惊的柳南旭是目瞪口呆。
小爷！
多少个大小门派的门主、掌门在师父面前持弟子礼，都不敢抬头说话，这位“小爷”就敢在师父面前自称“小爷”！
师父还不生气！
这就是比肩大师兄的心性，胆大包天！
卓天行笑够了，点手徒弟柳南旭道：“你呀，就是没他这个洒脱劲儿，拿得起、放不下，将来就是你修行路上的一道坎啊。”
说的柳南旭摇头苦笑，心道：“无礼倨傲就是洒脱，端正守礼就是坎儿，这世道真是让人没法儿活了！”
……
房间中响起清脆碰击声，窗下师徒二人正在手谈解闷。
棋至中盘，一黑一白两条大龙各从一角腾起，在中腹绞杀正酣，局势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犬牙交错，不过执白的柳南旭显然局面更好。
一边落子提劫，一边轻声道：“师父，吴桐心性天赋都是上佳、您又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收徒却让他当杂役，弟子不懂。”
卓天行极为认真地盯着棋盘计算着，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徒弟的疑问；
半晌落下一子，却不再应劫而在白龙腹边飞挂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