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心无求
自刘彻在宣室殿的一番喝问之后，在旁人眼中本应意得至满的田蚡就上表告了恙，想要闭门修养不出，刘彻也没有多说什么，毫不犹豫地准了田蚡所请。然而就在众人又调转方向，暗自议论田蚡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时候，刘彻又转令平棘侯薛泽又郑当时等几人，暂理御史大夫事，根本没有指定哪个人接替田蚡。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当儿，武安侯府中的诸人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看顾着身娇体弱、似乎因为众人太过呵护，反而不慎发热的陈嬛。
长安城中尽人皆知，陈嬛是皇后陈阿娇最喜欢的母族晚辈女孩，又只比太子刘睿小了几岁，按照大汉后宫一贯的传统，她将来大有可能入主太子宫，进而做椒房殿的主人，她忽然间染恙，倒也牵动了不少人的心思。
陈嬛生的这一场病，芷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身边，待到陈嬛睡着的时候，她便和陈珏在一处不断地向义姁问些话，定要将女儿的情况问明了才好。
第二日午后，低烧着的陈嬛沉沉地睡了过去，芷晴和义姁面对面地坐着，只觉身心疲惫，忍不住支起手臂，微握成拳轻轻支撑着额头处。
义姁和陈家常来常往，同阿娇和芷晴都熟稔了，说话间也少有避忌，她见芷晴面有忧色，脸色微白，便关切地道：“夫人爱女心切，义姁明白，但却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
见芷晴只是漫不经心地点头，义姁忍不住又道：“恕我直言，夫人现在只是凭着一股意念挺着，如果你一定要挺过这阵子，接下来必定是一场大病，还是让我为你号一号脉得好。”
芷晴知道义姁是一片好意，正要说话，陈珏便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见义姁也在此处，他才咽下喉头的问话，先是同义姁打了招呼，才坐下对芷晴道：“陛下听说了嬛嬛的事，准了我几日假。”
义姁见陈珏来了，便起身告辞，说是要去看看陈嬛的药，陈珏感激地对她点点头，随后又劝了芷晴两句，才一道往内室去看陈嬛。
陈珏轻手轻脚地进门，只觉在宣室殿行走时都没这么小心过，就在此时，外间忽然有下人轻声来报有位老方士到访，陈珏听了便微微皱皱眉。陈嬛的病这两日间已吸引了不少毛遂自荐的方士之流，陈珏说不过芷晴，夫妇俩开始时还宁可信其有，耐着性子见了两个方士，后来就齐齐对装神弄鬼的人失望了。
正因如此，说话间，芷晴没有怎么认真听下人通报的话，只是走过去坐在榻边，立刻便红了眼眶。
陈珏走近了两步，才知道芷晴为何神色不对，因天气太热的缘故，再怎么悉心照顾，陈嬛身上还是起了几个痱子之类的东西，一片小红点，看得陈珏一阵心疼，更加没有闲心去理会什么方士的事。
眼见陈嬛正难受着，陈珏不耐地对那下人道：“你什么时候见我信过那些方士，你让他自去谋生，寻信他的人去，不必登我武安侯府的门！”
安睡中，陈嬛白玉似的皮肤泛着漂亮的淡粉色，看着健康，陈珏心里却知道那是低烧的表现，心中亦不由地焦虑着，只是面上却不显，仍然时不时地低声劝芷晴两句。
晚间，陈嬛的脸颊更热了，但却还是少汗，芷晴平日里再怎么聪明有心，这时候也一阵心慌意乱，只有在看见陈珏的时候才稍微安定些。
相较而言，作为医者的义姁还是镇定了许多，几番用药，并着一些陈珏看来稀奇古怪的土方，又过了两日，陈嬛才终于发了一场大汗，烧也慢慢地退了下去。
义姁笑着告知陈珏二人，陈嬛已开始渐渐好转。柳暗花明又一村，芷晴好像踩在一层棉花上似的，脚下不由地一软，陈珏示意婢女们扶好芷晴，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心神一松之下，一阵精神上的倦意袭来。
见芷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义姁面上温和的笑意一敛，神色微肃道：“侯爷，夫人太累了，我这里有一言，不适合对夫人说，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珏听了心中立时咯噔了一下，凉了半截，陈桓连日发热，这么小的孩子烧坏什么都有可能，他不敢怠慢，同义姁一起走到院中间，吸了一口气道：“可是小女有什么后遗之症……你但说无妨。”
义姁肯定地点点头，道：“一岁多的孩子毕竟太小了，这连日间的低热毕竟于身体有损，即使这次痊愈，将来体质上也比不得其他孩子。”
陈珏微微颔首，迟疑着问道：“我曾听人说过，有些小孩子幼年高热，甚至有可能会烧坏五官，甚至……心神？”
停了一下才将这句话问完，陈珏再抬头，正好对上义姁不忍的目光，只听她缓缓地道：“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陈珏心里剩下的半截也凉个通透，随后想起陈嬛玉雪的样子，他又暗自咬起牙，心想就算陈嬛身体有什么不好，他这份家业还会亏了女儿什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