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实骂槐
剑锋的光在一瞬间微微照亮了稍显昏暗的空间,刘彻没用什么标准的起手姿势,神态间甚是随意,陈珏看着他双手握剑的架势,心中满是异样之感。
刘彻也是从小练习武技的人,第一下便是横剑一扫,陈珏飞快地收了手腕,再一翻转后利落地隔住,却不见刘彻换势,反而将剑尖的方向一斜,陈珏顺着一使巧劲,两人手中的剑旋即成了交错的斜十字,正好彼此抵住。
陈珏被刘彻的大力逼得胸口一闷,险些来不及应对,匆忙间一抬眼,正好看见刘彻眉头紧锁,鼻尖上还带了汗,只是眼神却恶狠狠的,紧盯着陈珏不放,却一句话都不说。
完全明白了,刘彻要比的不是什么使剑的技巧,就是想找个人跟他一起比力气,若非天子跟人掰手腕不太雅观,他根本就不用费这么大的事。
霎时间,陈珏飞快地反应过来,毫不保留地用力抵住刘彻的剑,夏日本就闷热,不多时,两人额间就不约而同地冒了汗,他们之间强弱交替,不时地弯肘屈膝,不知过了多久,陈珏喘着粗气,注意到刘彻汗出得更急了。
心知这会已经是时候,陈珏意志力稍稍一松,手上的劲道就减了几分,刘彻那边也是强弩之末,猛地一发狠将陈珏逼倒之后,刘彻轰然而坐,他自己也差不多没了力气。
……
齐齐地靠住身后的立壁,陈珏只觉周身乏得厉害,但脑子里却空前地清楚,顾不上考虑刘彻这种不成熟的发泄情绪的法子,陈珏抓紧时间回顾起长信殿中的情形。
窦太后前后未提田蚡一词一句,但从他们踏进长乐宫的那一刻起,这中间就没有一句话是脱离了田蚡的,摆明了是指桑骂槐。
表面上,受罚倒霉的那个人是陈举,窦太后也是为了替陈家攒个好名声,但窦太后从头到尾都在提点刘彻,不能因为任何人是外戚就给他格外的优待,窦婴和陈午无所谓,再有的人比如田蚡就值得商讨。
刘彻臣着一张脸,看了看身边不远处的陈举,眉间显出一点疲惫之态。
陈珏看在眼中,轻咳了一声道:“当日陈举对臣说了,那日是许家公子看上了他们请的歌女,先行挑衅叫骂动手,中间又有提及臣的地方,陈举听不过耳,这才有后来之事。”
刘彻挥了挥手,默然没有回话,他以为年纪渐长,能臣在侧,他理所应当从窦太后那里接过权力,今日才第一次意识到,窦太后那双心眼什么都看得清,一番话就点了刘彻和陈午两个人。
“这件事不用再提了。”刘彻没好气地说道,拿起身侧的那把剑丢了出去,发出“当啷”的一声响,陈珏暗道了一声没长大,耳边听得刘彻平静地道:“子瑜,你看见没有,诸窦在那里挡着,你和姑父什么法子都没有。”
诸吕,诸窦,这个诸字加某姓真是个要人命的好词,陈珏心中腹诽了一句,刘彻既然有了这种心态,没长大的皇帝比长大了的更危险。
刘彻说完这一句,又歇了一会儿,先起身,随后自在地拍了拍屁股,又带着陈珏一道走出去,行出武库不远,阁道的拐角处,明晃晃的御辇就停在那里。
宫人们好像没看见刘彻从武库出来似的,行礼之后轻巧地抬起多了个天子的御辇,不疾不徐地朝未央宫的方向走过去,陈珏在一侧走着,忽地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什么时候离队的杨得意赶上来,陈珏回头望了望,也是武库的方向。陈珏想了一想,一下子明白了关键在哪里,刘彻往日每每心中不快时,最愿意拉着陈珏或韩嫣诸人出去跑马打猎,但方才消失的那一会儿,众人不说,窦太后根本察觉不了刘彻已经发泄了一通。
他摇了摇头,镇定地跟上队伍,只是跟杨得意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多时行到未央宫,刘彻才下了御辇就对着宫官下旨,将南方几个藩王献上的贡品送去长乐宫大半。
总算回到了未央宫,刘彻好像自在了不少,看向陈珏的时候也露出了一点笑模样,他目光落在陈珏手上,笑意一停,皱眉道:“你这手怎么伤着了?”
陈珏低头一看,手上可不是有几道擦着的痕迹,虽然谈不上严重,但红红的一片在太阳底下看着也显眼,陈珏回望刘彻,忽地笑道:“陛下的手也伤着了。”
刘彻抬起手看了看,不由地轻嘶了一声,再看向陈珏时哈哈一笑,周遭的宫人好奇又不解地看了看,只可惜离得太远,什么都没看出来,便知这是天子和武安侯之间的事,有一人机灵地上前递了手巾,正是陈珏先前认识的张同。
众人进了宣室殿,杨得意最是体察君心,也不多问,只接过宫人送上来的冰镇果浆等物亲自送上去,陈珏呡了两口,只觉心肺处一片清凉。
刘彻坐在那,好像走了神似的,不多时就喝下了一半果浆,陈珏见状不由道:“陛下,果浆太寒,大暑时少饮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