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打了个哈哈,圆场道:“公子勿怒,我等所学亦被当今太皇太后称为‘城旦语’,不过是无意之语罢了,呵呵。”
褚大闻言,不顾老师董仲舒在场,道:“太皇太后,牝鸡司晨者而已,陛下英明,便该早肃朝纲,岂可……”褚大说到这里指了指台上,又指了指方才附和刘彻的陈珏,道:“岂可任此等人妖言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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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的脸色更黑,陈珏这时倒忍不住对褚大刮目相看,不愧是董仲舒的弟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褚大和公孙弘所言都是有典故的,“家人言”是辕固生当年贬低黄老的话,正是这几句话让窦太后一怒逼他徒手斗野猪,“城旦语”则出自前秦李斯,“诗书百家语者,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陈珏意味深长地看了公孙弘一眼,这小老头眼下正眼观鼻鼻观心,只一双微皱的手还在轻轻颤抖着,仿佛在为褚大的出言不逊而害怕,饶是如此,陈珏却不敢小看这个与董仲舒并称儒学双尊的公孙弘——单论为人处事,两千年功名千秋骂名的董仲舒可比公孙弘耿直得多。
董仲舒已经急出一头汗,他韬光养晦就是为了不触怒窦太后,他含恨看了公孙弘一眼,公孙弘这句话着实是太阴狠了,褚大也就果真着了道。
褚大连骂他自己和窦太后陈珏三人,刘彻这时怒气爆棚,朝政诸事皆报长乐宫,他虽然有些不适,但对于从夺皇位到登基几年来一直支持他的祖母却敬爱有加。
董仲舒躬身正要说什么,刘彻健臂一伸推开他,他怒着指向褚大道:“牝鸡司晨?朕今日就让你变阉鸡!”
刘彻此言一出满场皆惊,陈珏一听他连阉鸡的话都说出来,知道他确实已经怒极,他看看周围的人已经渐渐被这边的吵闹吸引了注意力,忙拉住刘彻道:“姊夫,他无知不要紧,切不可损了人心。”
刘彻忍气看了看陈珏,知道陈珏这也是为他好,褚大再出言不逊,方才的话也有几分尊重君权的味道,他还不想因罚他而失了天下士人之心。
狠狠瞪了教出好弟子的董仲舒一眼,刘彻便拂袖道:“子瑜,走了。”
陈珏答应了一声,给了饱受惊吓的孔安国一个笑容,又暗自在心里对倒霉到失了几分圣心的董仲舒道了声对不住,这才跟上刘彻的步伐。
董仲舒在原地垂首顿足,想要对褚大发作,但老对头公孙弘还在那里看着,他强忍着怒意,又待了一会,等到方才同陈珏失散了司马相如找到这边,他才面色微青地拒绝了孔安国同行的建议,带着几个弟子一起离开。
不多时,一行人便四散得差不多,只余西北边淮南王的车驾不动,车中人没注意这边,仍旧商量着太皇太后对于《鸿烈》的态度。
说欣赏,窦太后对刘安却淡淡,说不欣赏,窦太后用对《鸿烈》大为称赞,宗室列侯家都收到了长乐宫的赐书,当真让人捉摸不定。
……
刘彻快步走出百步,等到了离麒麟阁远些的无人处,这才驻足停下,这时陈珏忽地看见方才他注意到的那短衣男子朝这边走来,那男子满脸恭敬地拜伏在地行了大礼,道:“草民拜见吾皇万岁!”
万岁一词,是在汉武帝中年后才归于皇帝专用的,这时说来算是吉祥话,刘彻神色缓和了些,陈珏上前一步,清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满面笑容地道:“草民临菑主父偃,方才于麒麟阁内惊现天子圣驾,草民不敢声张,但见天子不拜非为臣民之道,是以斗胆追上来拜见天子。”
刘彻一听乐了,道:“子瑜,不用紧张,朕看这人挺有趣。”
这会陈珏跟主父偃的目光是交集在一处了,陈珏是看这位因推恩令而名垂史册的名臣,主父偃则是看着陈珏这位闻名长安的少年显贵,他游学天下数载一事无成,今年终于下定决心而入长安,早将城中权贵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天子近臣、皇后亲弟原来就是这么个风采过人笑容温和的年轻公子,只有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还像几分长安城里到处可见的世家子弟。主父偃心想。
刘彻这时有几分尴尬,好好的评书会,天子没事来凑热闹,传出去有点不庄重的嫌疑,陈珏看在眼中,温声道:“陛下重才惜才,今日到此正是为了看看城中的文学之士到底什么样,你还是不要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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