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陈珏今天刚刚进学,也算是一个读书人了的缘故,陈午却是把见面的地方挪到了陈珏从来没有到过的藏书阁。说是藏书阁,却不同于后世的书房,只是一排排的简牍,也就是书写在竹简上的书籍,一眼都望不到头,看得陈珏暗暗咋舌。
陈午对于陈珏第一天进学的状况很有些担忧,但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的示意陈珏跪坐到他的对面。
陈珏在低头的时候很是为自己的膝盖哀悼了一番,同时下定决心,为了若干年后不受风湿的困扰,一定要找个时间叫匠人把桌椅做出来。
等陈珏坐稳了,陈午问道:“今天先生教了什么?可有什么不适?”
陈珏想了想方道:“先生教了几个字,又讲了《诗三百》里的《关雎》篇,只是儿习字的时候觉得竹简太过笨重,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了。”
陈午闻言失笑,“那竹简是数百年前就传下来的,读过书的人谁不曾在竹简上写过字?等你再长大些习惯就好了。”顿了顿,陈午又问:“珏儿没有其他的事要和父说么?”
看着陈珏迷茫不知所谓的样子,陈午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哥哥午时来过我这里,他可是和我说你资质极佳,楚先生一向不怎么夸人,今日晌午时也赞了你好几次。”陈午毕竟是陈珏的父亲,这话他说的却甚是得意。
见陈午一副“我儿子很优秀我很骄傲”的样子,陈珏勉强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状,心下却是对这个父亲更多了几分认同感。
陈午仔细观察了陈珏没有什么骄傲自满的意思,心中更是满意,在他这个年纪,自己本身是不会再有什么大成就了,最大的乐事就是看着子女成长了。
“头脑聪敏是好事情。只是许多少时聪明过人的人长大后却未必能有所成就,而许多做成大事的人少年时也不是什么天生奇才。珏儿还应好好用功,不得虚荣自傲,知道么?”陈午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严厉,目光如炬地盯着陈珏。
“儿子知道了,必不教阿父失望……”陈珏话还没说完,一个女仆快步走了进来,这女仆陈珏也认得,名唤展眉,他刚刚清醒不久时就见过的,展眉每日都在刘嫖左右伺候,似乎已经是刘嫖的亲信人物。
展眉见陈珏也在此处先是犹豫了一下,才道:“长公主从宫中归来了,似是……似是心情不佳,连娇翁主也神色低落……”
“是么?”陈午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又眉头紧锁,在眉心挤出一个“川”字来,等他转身要出门时,见陈珏还在一边站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珏儿和我一起去看看你母亲和阿姐吧。”
陈珏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话地跟在陈午身后。
虽然不是正午时分,但天气仍然很是燥热,院中的树木草丛中也不断传来虫蝉的叫声,一阵阵让人听得心烦,尤其是在刘嫖听来,更是令她烦躁无比。
无论什么时候都严格坚持着最完美的礼仪的馆陶长公主刘嫖,此时正柳眉倒竖,胸口不断的起伏说明她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右手握得紧紧,连指节处都变得苍白起来。
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刘嫖没好气低向门口看了一眼,总算及时认出来人是丈夫和宝贝儿子才没有大声呵斥,至于展眉,早就识趣地守在门口不远处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娇娇呢?”陈午先是坐到刘嫖对面,然后皱眉问道。
“娇娇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你说对了,栗姬果然有和当年薄太后一样的念头。”刘嫖冷笑道:“只是她凭什么?凭她是太子的母亲?”
说到这里刘嫖却好像忽然不再生气了,而是轻轻地笑出声来:“当年薄太后何等的说一不二,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保不住她外甥女的位置?何况她现在连皇后都不是。”
陈午这才心中有数,吁出一口气,问道:“你今日进宫时,和栗姬说了要为太子和娇娇订亲的事么?”
“不错。”刘嫖点了点头,“只不过我没想到栗姬还真的驳我的面子。驳我的面子不要紧,可娇娇还在旁边呢,她居然回绝得那么彻底,叫娇娇以后怎么做人?”眼看要平心静气的刘嫖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拍案了。
“没成就没成,咱们的娇娇还怕找不到好夫君么?”陈珏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