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此历历，不再言离分。
怀里的人愈加瘦弱，本就清奇的骨子都有些硌人了。岁月不再不留痕迹，眼角稍稍的细纹，无论是红裳的媚惑，还是白衣的无尘，已经不似以前那样随意一挥衣袖，便能惑乱天下。只余那双桃花眼，依旧如前明澈。
秦艽吻着那枚眼，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揉碎了，最近自己越笑越多，越笑越开心，几乎不肯让面前的人离了视线，就连不情愿的去处理些必要的事也总是分心。习落月在他心里的分量，任谁都看的出有多重。
“落月，有什么不开心么？”不见她笑，亦不见她展颜。摇晃了下怀里的人，又是一路碎碎勾勒上扬的眼角，几近透明的耳郭。
抬手拿过桌上的铜镜，镶边嵌石的华贵里，是张怎么样的面颜……身后男子的侧颜精致挺拔，棱角纤细的唇触在自己的脖颈上，伸手抚过那张过分平淡的脸，“艽，你会不会……嫌我难看了……”
岁月在她身上停留太久，绽放了出来便要索求似的，无论心智、容颜、甚至那着生命，都随时流逝。落月身子越来越弱，只剩一魄的强留让她牵扯太多的担忧，她在想自己也是自私的，明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死，还是贪恋那番温柔，被精心呵护着护在心口上，谁又舍得？那么又能如何呢，一天天苍老，一天天变的……难看。
小小的别扭，惹人疼。卸开过分的华彩，她也是平凡的，只求对镜画眉，枕边轻语。
“落月，你难看了，我更高兴啊。”
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落月怔着眼侧过头，看着男子精致的五官，有些愤愤，“你、你在幸灾乐祸……”原来自己真变难看了，一下子好象长了几岁，但本来想……想他会安慰的。
“落月呵，”笑着将怀里的人圈紧，鼻子蹭了蹭落月无沾粉黛的面颊，小狗一样拱了拱，“你难看了才好，别人不会再打你主意，永远永远只有我一个人，能拥有你。”
想起那批登徒子，秦艽就火冒三丈，从白虎开始，到秦静这里，中间还有不知道多少觊觎的人，只是自持本事不够没有动手而已。
“秦艽，你小心眼。”竟然为了这种理由情愿我变得又老又丑？落月拍掉搂在腰上的手，气鼓鼓站起来。
“落月，你好狠的心啊。”秦艽握着被拍红的手，满脸委屈看着落月，明明很轻易可以拉她入怀，却又怕眼前的人真生气了挣几下会弄疼她。还是低头认错来得稳妥，“我再不敢了。”
外面是懒懒的晨日，距离那场漫天苦雨一月有余，天空却还是灰蒙蒙的，让人担心这天还会倾泻玉池一回。但对于老百姓，现在的天气已经够好了。国库赈灾施金放粮，朝廷官员都自愿停了一年的俸禄，此外，民间商人等也是各自出力。
“落月，等处理好了这些事，我就削爵，到时候，陪你玩遍大江南北。”若不是这天下受此苦灾，几乎要成乱世，秦艽早仍了虞天候的位置走了。君王既已答允，就算为这大蓠皇族最后做的一件事，也对得起自己那份皇姓。
站在窗前，落月瞧着灰蒙蒙的天，镂空的窗梗，精工的纸鸳，毫无生气。“艽，你会不会后悔……”如果来世还如今生一样苦楚，如果轮回还似前世一样坎坷，那么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不够心狠，换来无尽的纠葛来偿还。“会不会，怕这一辈子，下一辈子……”
走上前伸手缠过，落月整个人嵌在后面宽广的胸膛上，“落月，好爱好爱好爱你呵。”梦呓的喃道，“与你一起，怎么样，都是幸福的。”这个世间没有唾手可得的幸福，只有得来不易的珍惜。既然已经得到心爱之人，又有什么理由再去强求一路的风顺？坎坎坷坷，牵牵拌拌，如此的庆幸上天让她陪自己一起走。
“落月，我于你，永不相负。今生来世，永世相惜。”握过微凉的手，十指紧扣。永不相负，永世相惜……
一身的月牙白落在后面的黑裳上，不再着如火的红，也不在习如雪的白，仿佛与过去已经断了，只是做着秦艽的小女人，不管天界职责，不管死林众灵。略微的灰，月牙色的长袍让落月看起来，其实似，跌落浊尘的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