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珈罗醒过来的时候, 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全身像被碾过一般的疼痛,尤其胸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人拿针刺着,扎得血淋淋的还无处可逃。
她眨了眨眼睛, 眼前慢慢的亮了起来,可她依然找不到任何焦点,就像失明了一般。她又把眼缓缓闭上,是了, 她想起来了,她出了车祸, 撞到了一辆货车, 只是那事发生了多久,她完全不知道。脑子里突然晃过什么明亮的东西,她猛然挣扎了起来, 大声地呻/吟着。
“珈罗、珈罗。”
是她妈的声音,透着紧张地扑到了床前。
文珈罗睁开眼, 泪水就漫出了眼眶顺着鬓角滑了下去。她妈一脸憔悴, 眼里也有血丝。她爸也在呢,正沉默地看着她。
“对不起, 妈。”文珈罗费力地喘着气, 说。
“说什么呢……”罗琳伊替她擦着眼泪,自己却忍不住要哭了, “没事的, 没事的。”
文珈罗摇了摇头, 指尖略动。她正在打点滴,手凉透了,不像是自己的。她刚抬起手,罗琳伊就轻握住了:“要什么?”
“时萋……徐时萋……”文珈罗说得很辛苦,她觉得连皮带骨的都在和自己造反,想表达的话都无法完整地叙述出来。
“你是问小徐吗?”罗琳伊迟疑着低下些头问,见女儿倏地就瞪大了眼,几乎想要弹起身来,就忙说,“她就在隔壁,轻微的脑震荡……已经醒过来了。不像你,”罗琳伊心疼地看着女儿,“你断了两根肋骨,差一点刺伤肺叶……”
文珈罗顿时松了口气,那个女人没事,已经醒过来了。她只抬离了一点的身子重重地倒在床上,果然身体里痛感加强了,大概是那两根肋骨正在向她抗议。
文洲拍了拍激动中的妻子,让她去叫医生来,然后自己坐在床边。
爸。文珈罗张开口,难受得说不出话,只好用口型来表示。文洲愣住了,但很快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好好休养身体,什么都不要想。”
文珈罗的眼珠转了转,还有点不安,但身体深处涌上了疲惫,她很快就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又一次醒来时,眼睛被灯光刺着,看来是晚上了。文珈罗还是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这一回坐在她身边的人是罗琳伊、老太太和老爷子。
“爷爷、奶奶……”文珈罗嘴唇略干,轻声喊着。
老爷子看到小孙女醒来,也忍不住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他这一颗心脏,想当年在枪林弹雨中也跳动得从容,老了老了倒要它时不时受些惊吓。
老太太颤颤微微地俯过身来,双目浑浊有泪:“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吓奶奶呢,不是还送你去参加过突发事故的培训班吗,怎么会撞了人家的车……”
罗琳伊在一旁一个劲地拉着老太太的袖子,生怕她说得太重刺激到女儿。
“好了,别说了。”老爷子中气十足地替她叫了。
文珈罗苦笑,那个什么培训班也够特殊的,是奶奶请人特意开的。她去参加的时候还是懒洋洋的,但没想到那天还真是派上了用场。怎么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身边的人受伤害到最小,她有努力去打转方向盘,不是只有轻微的脑震荡吗,应该没有吃多少苦吧。
罗琳伊从一边端过来一碗鸡蛋羹来喂文珈罗。她断断续续地醒了几次,每次醒来都会吃一点东西。只是医生说刚一开始要以清淡为主,还不是肥腻滋补的时候,所以罗琳伊只得弄得简单点。
吃了几口之后她就完全没有胃口了,不用说,躺在被子下也觉得自己瘦得像一张薄纸,而那个说过要把自己养胖的女人在哪里?
老太太见到小孙女醒来,心神一松,头就开始微微发晕,有些坐不住了。老爷子见状忙把她扶起来,还有一个一直伺候她的小保姆也扶着她,把她带走了。
“再吃几口吧……”罗琳伊还在苦劝着她。
文珈罗摇头,整个人都是蔫的:“妈,你是不是一直没休息,你去睡眠吧,我没事的。”
“妈没事。”罗琳伊看着她,“是不是住在这里不舒服?再住几晚观察观察,我们很快就能回家去养着。”她顿了顿,“那个班,你也别再去了。”
听她的意思不只是让她在休息的这段时间不去上班,是完全不想她再回那个单位了。文珈罗想到自己还和人有同居之约,就摇了摇头:“等好了我还是要回去上班的。”
“你怎么这么固执……”罗琳伊红了眼圈,“我……听你奶奶说了。不管你喜欢的人是谁,你可以告诉妈妈啊。你解决不了的,妈妈可以帮你。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好就可以了。可千万别再折腾自己了……”
文珈罗怔怔地听着,微微笑了笑。笑容牵动了伤口,所以就又有些扭曲:“妈……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你要记得帮我。”
“那是肯定的。”罗琳伊端着鸡蛋羹,“咱们再吃几口行不?”
如果一场车祸,可以换回绝对的支持和帮忙,听起来似乎是很划算的事情。文珈罗艰难地吞咽着香嫩的蛋羹,忍不住这样想。
可是,为什么每次醒来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呢,还是说她来的时候自己都在睡觉,被她看到这么狼狈的模样,那个人应该只会很心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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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羹滑入胃里暖暖的,又仿佛放了安眠药,使她的眼皮子一个劲地沉重下去,文珈罗又进入了她昏昏欲睡的状态。
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只有一个人。
文宝华一直愣愣地看着病床上的堂妹,还想不通为什么她和十七两个人会出现在那条公路上,又怎么出得车祸的。
她觉得怪怪的。
很快,她更加觉得怪了。文珈罗醒过来一看到她,第一句问得就是她还好吗?
本能的知道她问得是徐时萋,文宝华定定地说,昨天刚做完手术。
哦。文珈罗闭了闭眼,随时睁开,手术?
文宝华垂下了眼睛,脸上有点苦涩,嗯,是……声带修补术。
文珈罗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很快就感到酸涩了。她不明白文宝华在说什么。不是说那女人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吗,又怎么会做个声带修补术?那修补的是什么,是徐时萋的声音吗……
文珈罗突然之间就喘了起来。起初只像是多走了一点路,很快就如同奔跑了二万五千里,像是只剩下半口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