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嚎啕大哭了起来,双手紧紧的箍着霍瑨深,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远处烟花爆竹的声音此起彼伏,这里哭声呜咽。
颜汐将头撇到了一边,脚下的石头膈在她的鞋子底下有些难受,她轻轻的蹭了下那块石头,觉得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
人已经找回来了,有霍瑨深在什么事都没有,她还留着干什么呢?
她想先离开,反正霍瑨深会把温阮带回去的。
颜汐重重的吐了口浊气,看了一眼温阮,人没事就好。
她脚尖动了下,准备先下山,想了想又不对劲。她再看了眼温阮,上去道:“霍瑨深,山上冷,她穿这么少该冻病了。”
她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温阮的肩上,打算顺手扶起她,温阮的身体颤抖了下,更紧的往霍瑨深怀里缩,好像谁要害她似的。
颜汐微蹙了下眉,悻悻的缩回手。
西北风呼呼呜咽,吹得山木摇晃,影影绰绰。颜汐一瘸一拐的沿着山路往下走,前面的霍瑨深抱着温阮,因为重压,他的脚步比起以往都要沉重。
颜汐瞧着前方叠起来的两个身影,沉沉吸气又沉沉呼气,空气里全是她喷出的白雾。
她跟霍瑨深的第一个新年,就这么过去了,颜汐心里难受,无比的憋闷。
后半夜,空山新雨依然是灯火通明。
温阮被冻得全身失去了知觉,手脚僵硬,梅姐匆匆去放热水,等到脱她衣服给她洗澡的时候,她又挣扎尖叫了起来。梅姐没想到这么一个瘦弱的女人力气这么大,竟然把她推了一个跟头。
幸好颜汐堵在门口,把冲出来的温阮推了回去,跟梅姐两人合力把温阮按到浴缸,给她洗了个澡。期间,温阮又是尖叫又是求饶,颜汐听着那叫喊声,觉得自己像是逼着女儿出去卖的妈妈桑似的。
等到洗完澡,温阮没了力气挣扎叫喊,颜汐也脱力了,让梅姐把温阮搀扶到床上去睡,自己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
她走到楼梯的时候,不想走了,就这么坐在台阶上喘气。一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已经湿透。
霍瑨深看到她,把她搀扶起来,低沉说道:“你也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
颜汐“嗯”了一声点点头,随着他往三楼的卧室走。她累得要死,不想说话。
在泡澡的时候,霍瑨深又敲门,他拿着颜汐的手机进来,对着她道:“你爸的电话。”
颜汐把电话接过来,让他出去,霍瑨深关上门的时候,颜汐才对着手机说话,她挤出一个笑:“爸爸,这么晚还没睡啊?”
应树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还好意思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家里出什么事啦?”
应树已经问过一遍霍瑨深,不放心,亲耳听到女儿的话才肯安心。
颜汐鼻子发酸,努力忍住眼睛里冒出来的泪意。她没陪老父亲过一个安稳的年,还要他担心。她道:“没什么事,是家里佣人大惊小怪,已经没事了。”
“真的?”应树多年的警察经验,鼻子灵得能通过这无形的电话通讯闻出什么味儿。
颜汐跟应树过招多年,看了一眼满浴缸的水,抬手撩的水哗哗响,说道:“当然没事了,不然怎么还有闲心泡澡。爸,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有事,这样我就能跑你那里去哭诉,让你有机会表现一把老丈人的威严?”
电话里,应树啐了一口:“好好说话!”
颜汐嘿嘿笑了起来:“爸爸,新年快乐。”
应树愣了下,也跟她说了新年快乐,然后道:“一夜没睡,一会儿别闹了,好好睡一觉。”
颜汐嗯了一声:“你也快点睡,大年初一就别去市场了。”
“要你管。”应树挂了电话,颜汐握着手机呆呆的看着手臂上被温阮的指甲抓出来的红痕,一直到水温变凉,她才擦拭干净出来。
楼下传来说话声,颜汐站在三楼,扶着护栏往楼下看了一眼,看到梅姐带着一个男人往楼上来。颜汐抬脚往下走,与那人在二楼的位置遇上。
梅姐道:“这是霍先生请来的医生,温小姐发烧了,浑身烧的很烫。”
穿那么少的衣服在山上过了几个小时,能一点事都没有才怪。温阮发烧生病,颜汐一点都不奇怪。
但她突然一股情绪起来,阴阳怪气的道:“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半夜都能请医生来家里看病。”
梅姐忧心忡忡的看了颜汐一眼,低声提醒道:“太太,温小姐病得很严重,一直说胡话呢。”
颜汐看了她一眼,狠狠的把冒起来的那股气压下来。
她不想变成那种满腹怨气,小肚鸡肠的女人,可到了这一步,她才发现自己的脾气真的不适合做个慈眉善目,善良大度的太太。
可能她天生就是这样吧。
颜汐脚步一转,返身往三楼走,梅姐瞠目结舌,问道:“太太,你不去看一下?”
颜汐刻薄道:“我又不是医生。”
梅姐讪讪闭嘴,带着医生往温阮的房间走:“在这边……”
那医生往颜汐的背影看了一眼,忽然出声道:“霍太太,一会儿我看看你的脚。”
颜汐的家脚步一顿,抿了下嘴唇,抬脚继续往楼上走,一边说道:“不用了。”
温阮睡下以后就开始发烧,胡话不断,霍瑨深担心她醒来又出事,一直在这边守着。他背着手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脸色凝重的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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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是后半夜,烟花爆竹已经停歇下来,安静的只剩下星光。霍瑨深耳朵里反复响起的,就是温阮惊恐无助的尖叫呼喊,手指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他真不该就那么放过了霍祝平!
梅姐推门进来,压低了嗓音道:“先生,医生来了。”
声音打断了霍瑨深的沉思,他一回头,看向穿着羽绒服的吴晨风,对他招了下手道:“晨风,你给她看看。”
吴晨风进到空山新雨,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梅姐带到了这里,他脱下身上的长款羽绒服,梅姐连忙接过。
吴晨风给温阮检查了一番,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氯化钠盐水袋,还有几罐粉针剂,针筒抽了盐水兑了粉针剂再抽出来挤入盐水袋中,手脚十分的利落。
他一边干活一边道:“烧得挺厉害,我只能先给她药物降温。”
他是医生,只管看病,不管旁事,干完活就收拾药箱,说道:“先看这一瓶盐水挂下来,如果还没退烧,天亮就送医院。”
他收拾完药箱,转头看向霍瑨深,觉得这个人奇怪。空山新雨虽然距离市区有点远,但把人送医院比他跑这一趟,不是更好?
吴晨风跟霍瑨深、叶容臻一样,都是同一个学校就读,不过他是凉城医学院毕业的。之后出国读博,刚回到江城负责项目研究。
霍瑨深与颜汐结婚的时候,这位老同学没赶上,后来大家都忙也没抽出时间聚一次,却在此时被霍瑨深一通电话弄了过来。
霍瑨深沉着眉头,问道:“晨风,你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
吴晨风一怔,转头看了眼已经沉沉睡去的温阮,他道:“你说的是她?”
霍瑨深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点了点头。
温阮突然发狂,他疑心温阮从清醒以后,受不了这个打击,又一直憋在心头,到现在就发作了。
吴晨风放下药箱,说道:“那你还是找我吧。我在德国的时候,也兼修心理学。”
霍瑨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吴晨风道:“谢什么,你家夫人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看着点儿给就行了。”
说到这个,吴晨风想起什么来,说道:“还有一个病人呢。”
霍瑨深一愣,梅姐也是傻愣愣的,突然想起来这个医生说什么看脚。她忙道:“我去找太太。”
吴晨风道:“哎,算了。她那脚再走几步,明天肯定不能走了。”
霍瑨深看了吴晨风一眼,直到看到颜汐已经开始肿起来的脚踝,他的眉心紧皱:“怎么肿成了这样,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吗?”
颜汐冷冷道:“我知道,你不知道而已。”
找温阮的时候那么混乱,她一心找人,几次崴了脚,当时觉得没什么事,等到安静下来的时候,脚踝就隐隐作疼了起来。
她心里恨恨的想,要是她脚瘸了,他是不是心疼。
吴晨风仔细观察了下颜汐的脚踝,捏着的时候疼得她抽凉气:“你轻点儿,这又不是猪脚。”
吴晨风哼笑了一声,松开手道:“我不是骨科医生,不过大致推测伤了韧带。”眼看着颜汐紧张起来,他道,“紧张什么,你不是觉得没事吗?”
他拿出一管药膏,拿药膏戳了下颜汐的脚踝,疼得她丝丝抽气,颜汐狠狠瞪着他:“你会不会看病,不要拿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给我,弄得我越来越伤!”
吴晨风把药膏递给霍瑨深,说道:“你娶了个母老虎?”
这日子可有得熬了。
霍瑨深对他翻了个白眼,吴晨风瞥了一眼颜汐,道:“放心,只是普通的扭伤,只要你自己不作死,你的脚是没事的。”
颜汐给吴晨风的第一印象,就是刻薄小气,拈酸吃醋的女人,尽管他不知道那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女人是霍瑨深的什么人。
吴晨风跟霍瑨深、叶容臻通过院系间的篮球比赛认识了对方,一起玩了几年,知道霍瑨深有个经常与他通信的女孩,还挺疼她的,他大致猜测就是那个女孩。
他比较奇怪的是,既然霍瑨深跟那个女孩感情深,怎么娶了个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