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点四十五分,东城健身俱乐部顶楼董事长室里。
焦昆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又跟手下交头接耳一番,看着手下领命出去,他心里才安定下来。
这时,他桌前的沙发组里传来清越幽远的声音,这声音不带一点火气,闻之有如三伏天里大口吞下冰块般,让焦昆烦燥的心情立马冷静下来:
“小昆子,你年纪越长,养气的功夫是越来越回头了,你看你毛毛燥燥的样子,像是个大老板吗?”
焦昆暗自苦笑,站起身来绕过大班桌,直接坐到说话人的身边,不过他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上半身挺直,努力把自己中凸的小腹缩回去,一付战战兢兢的样子。
轻轻地换了茶叶,重新砌壶茶,再为说话人倒上一杯,才恭谨地道:“师叔,我这不是心急吗?”
焦昆口中的师叔却是一个不知道多大年纪的老头子,一拂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简单地聚到耳后扎了马尾,两条银白寿眉垂下半寸多,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平滑红润地好似初生婴儿,身形因为坐在沙发上不知几何,只知道老先生必然相当高大,因为他就随意靠在沙发里,竟然还比正襟危坐的焦昆高上一个头。
老先生瞇着眼睛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又立马皱眉吐了出来,一脸不悦地道:“说你毛燥你还不承认,这等上佳的茶叶却让你砌成这样火气十足,浪费啊!”
说完也不理焦昆,自顾自地换上新茶叶,为自己砌上新茶,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让人看得满心欢喜,好像茶就应该是这样泡才对。
焦昆虽然功夫不行,但是眼力犹在,知道师叔经过这十几年来的潜修,一身武艺已经进入“合道”的境界,一举一动都合乎天地间之规律,即便是简简单单地泡壶茶,也砌出“茶道”来,这就是一样通百样通,世间再没有能难得倒他的事。
老先生一直瞇着的双眼倏地大张,眼里精芒四射,看着身旁的焦昆冷笑道:“真不知道师兄为什么在那年纪了仍然收你为徒,看看你跟你师父才学了三年,学到的功夫不到他一成,居然就敢混起江湖来,实在是个笑话。”
坐在旁边的焦昆全力抵抗从师叔身上传来的沉重压威,已经吃力到无暇答话,看到他满脸泠汗涔涔,老先生原本只是想给他个警惕,也就不为已甚收回了威势,可短短时间内焦昆已经全身湿透,气喘如牛。
“看看你,连我的三成功力都吃不下来,这些年来你的功夫几乎已经是全废了,难怪一个小家伙就能把你闹得心神不宁。”老先生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看着师叔怒气未消,焦昆也无言以对,自己的功夫如果还留着,也不致于请动师叔出马,这些年的酒色财气确实消磨掉男儿志气,他自己也是后悔不已。
焦昆的一脸惭色,老先生看在眼里,气也就慢慢消了,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小昆子,不是师叔不帮你,可是师叔已经年过百岁,在人世间还能活上几年?这回我帮了你,下回呢?
况且,你说这个叫梁弓的小家伙还不到二十岁,已经能把你的手下杀个天翻地覆,我想他很有可能是某个隠世家族的传承弟子,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背后是不是同样有我这等长辈存在?
甚至他的师兄,师弟咧?万事直解不直结,今天你得罪了他,明天他的师门找上门来,冤冤相报何时才能了?你又能应付到那时候?
人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倒是越混胆子越大,居然不查清楚他的背景就敢约人死战,如果得罪了那个大家族恐怕连我都保不了你。”
听到这里,焦昆心头一惊,他确实忽略了这点。
因为梁弓本来就是五洋土生土长,身世十分简单,所以城东帮轻而易举就把他十来年的行踪查得清清楚楚。他就知道梁弓是个孤儿,从小在街边吃百家饭长大,却没想到这样的孤儿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功夫,难道真如师叔所说他背后还有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就完全错了,即便能真能杀了梁弓,结果却引出他背后的师门长辈,那城东帮的覆亡恐怕不远矣。
不过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再后悔已经太迟,只能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一点,不要泄露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