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莺坐在小榻上,看着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六皇子发呆。
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八个月大的六皇子正处于会滚会爬的阶段。此时便躺在铺着锦垫的地上,学着糯米团的样子翻滚来翻滚去。在他旁边的糯米团躺在地上翻滚一下,他也跟着翻滚一下,糯米团翻回来,他也跟着翻回来。糯米团匍匐在地上看着他,喵喵的几声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要学他,而六皇子也跟着翻身伏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糯米团哈哈的大笑,笑得一张胖嘟嘟的小脸眉眼弯弯的。
奶娘大约是觉得六皇子这样学猫不大好,想要去将六皇子抱起来,六皇子却一边用力挣脱奶娘的手一边哇哇的大叫,对奶娘要抱他起来的行为十分不满。奶娘不敢硬将他抱起来,免得他不高兴哭起来,所以只好又重新将他放回到锦垫上面。
三公主在旁边教训他道:“蠢死了,你跟糯米团一样是猫吗,竟然学猫。”
六皇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对着姐姐咯咯的笑起来,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笑着笑着还伸手去拉三公主的手,嘴里啊啊的叫,也不知道他想要三公主干什么。
三公主却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手叉着腰道:“你想要我也和你一样,学猫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我才不要像你这样蠢,竟然去学猫呢。”说完用手轻轻捏了捏六皇子的鼻子,又道:“小笨蛋,再学猫,小心你以后变成猫了。”
六皇子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接着撇撇嘴,将头一扭,十分傲娇的不理教训自己的姐姐了。
糯米团大概是不想跟六皇子玩了,弓着背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喵”了一声,接着卷起尾巴走了。六皇子却不高兴了,对着它啊啊了两声,跟着跟火箭一样,扑溜扑溜的一下子爬着追上了糯米团,然后伸手抓住糯米团的尾巴,啊啊的对它叫,好似想要它留下来继续陪他玩。
三公主怕六皇子激怒了糯米团,令糯米团回过头来反而要伤了六皇子,连忙将六皇子手里抓着的猫尾巴解放了出来,然后抱起六皇子又教训他道:“小笨蛋,小心它回过头来咬你。”说着用帕子擦了擦他有些脏的脸。
六皇子的奶娘过来奉承三公主,笑着道:“三公主真是疼爱六皇子。”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当然,暎儿是我弟弟,我不疼他疼谁。”说完又继续替六皇子擦脸去了。
奶娘笑着道:“是是是,三公主现在爱护弟弟,以后六皇子也一定爱护姐姐。”……
这本应该是温馨的一幅画面,可是不知为何,屋里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气氛。
而皇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皇帝从三公主手里接过六皇子,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温声问道:“暎儿今天乖不乖啊?”
六皇子一见是父亲,吧嗒一声在他脸上印了一脸的口水和鼻涕,以表达自己的欢迎之情,接着看着皇帝脸上的口水,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徐莺连忙用帕子将皇帝脸上的口水和鼻涕擦了擦,接着轻轻捏了捏六皇子的鼻子,温声教训道:“坏家伙,尽做坏事。”
六皇子却不知道自己错了,反而拿起徐莺的手,板着她的手指玩起来。
皇帝笑着对徐莺道:“这小家伙,像昭儿小时候的性子,调皮。”
徐莺瞪了一眼皇帝道:“这还不是你给惯出来的。”特别是四皇子,现在无法无天的性子,皇帝对他的纵容,绝对要占很大的部分。
皇帝笑道:“是,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教导孩子无方,不关娘子的事。”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徐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总觉得他还有潜台词似的。
徐莺没有再理她,挥着帕子自己先转到小榻上坐着去了。
皇帝陪着六皇子玩了一会,然后将孩子交给奶娘,道:“六皇子脸上脏了,你们抱下去帮他洗一洗。”
奶娘道了一声是,然后抱着六皇子下去了。
三公主见父皇和母妃好像有话要说,于是和奶娘一起去给六皇子洗脸去了。
皇帝走到徐莺身边坐下,然后揽着她的腰,然后问她道:“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怎么不开心?”接着想到刘嫔,又问道:“在为刘嫔的事?”
徐莺玩着手上的帕子,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今天刘嫔来看我了,我以前不觉得,但今天我却突然发现,其实我挺愧对刘嫔的。”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称呼也从刘嫔变成了刘姐姐:“因为当初瑶公主和杨婕妤想要害昕儿、昭儿和晗儿的事,我责怪刘姐姐没有保护好昕儿他们,更加责怪她太过信任小桃,差点导致会令人悔恨终生的结果。可是如今想想,就因为这一件事,我责怪她到现在,却将以前许许多多次对我的好,对昕儿他们的好,全都忘记了。当初她和皇上在苗疆,她代我照顾昕儿的事,后来我常将昕儿和昭儿他们托付给刘姐姐照顾的事,每一次刘姐姐都是尽力尽心护着昕儿他们,做到了无愧于心。她为昕儿他们,不知道挡住了多少的风雨,可是我……”
她说着,眼睛红了起来,声音也略带了些哭腔,有些压抑着心里的难过道:“刘姐姐为我做的,远比我为她做的要多得多。我是个坏人,其实我一直在以怨抱德。”她说着转过身来,将脸埋到皇帝的胸前,哽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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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轻轻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你不要这样想,你为她做的也很多。当初是你救了她的命,后来也是你护着她才让她在东宫在皇宫立足,让她不受下人的欺负。就是你们关系疏远的这两年,你不还是依然没有容许宫里的奴才随意欺负她吗。”若不是莺莺,凭刘嫔无子无女无娘家,又没有他的宠爱的情形,她又怎么可能在后宫活得那么轻松自在。
徐莺却摇了摇头,道:“这不一样。我为刘姐姐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刘姐姐为我照顾保护昕儿他们,却需要竭尽全力,费尽心思。”
徐莺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道:“皇上,我很少求您什么,我今日想向你求个恩典。”
皇帝一边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捏着,一边看着她道:“你说。”
皇帝道:“你别让刘姐姐去祈福,你将她送出宫去。反正你也没有宠爱过她,也不喜欢她,你找个名目,比如让她假死然后换个身份之类的,让她出宫嫁人。她也才二十多岁,还有大把的人生,实在不应该在寺庙里枯寂。”
皇帝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未明,徐莺则被他看得有些忐忑。刘嫔虽然不得皇帝的喜欢,但名份上毕竟是皇帝的女人,若是让她出宫嫁人,难免会让皇上觉得被戴绿帽子。她如今这样说,其实并没有站在皇帝的立场,敢这样说也多少是仗着他喜欢她而已。所以她也怕皇帝会因此跟她生气。
皇帝看着看了她一会,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样问过刘嫔她愿不愿意出宫去。”
徐莺有些错愕起来,皇帝则又轻轻抱了抱她,将她揽紧了一些,然后道:“不愿意出宫是刘嫔的意思,想要去寺庙为皇家祈福也是刘嫔自己提出来的。”
当初刘嫔来跟他自请去寺庙祈福的时候,他并不在乎刘嫔,但却在乎莺莺的心情。他知道莺莺的朋友少之又少,对刘嫔,莺莺心里还是在乎的。所以他问刘嫔愿不愿意出宫去,若是愿意,他可以让她病亡,然后给她换个身份,让她出宫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