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微微昂首,一字字念道:“溪山不尽知多少,遥峰秀叠寒波渺;携酒上高台,与君开壮怀。”
与君开壮怀。
康熙眸中漆黑,注视着弘昀向前走了几步,背影对着康熙,小小的身影看起来格外挺拔。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金灿灿的日光之下。
……
这一趟万岁临走的时候,特地把四阿哥给叫到近前,嘱咐了一下——说是从明天开始,以后弘昀在上书房念完了书,就不必着急回圆明园了。
这孩子很有些意思,也很聪慧。
他想带着这孩子多学些东西。
真正要学习的东西——书本上是学不透的。
四阿哥一愣,站在原地居然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他揣测着这句话背后模糊的意思,心头就剧烈地跳动起来。
梁九功在旁边,上前去为万岁解氅衣,等到回过身来的时候,对着雍亲王就笑模笑样地行了一个恭喜的礼。
……
陪伴了一天的万岁游园,众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除了四阿哥得亲自去恭送万岁帝驾,其他人在原地跪着,等到飞扬的尘土都逐渐平息了之后,连忙一个个的回到各自居处去休息。
进了正院屋子,弘晖就说要喝奶茶。
乌拉那拉氏强自按捺着,等到看见奴才们把冰镇的奶茶送了上来,弘晖一脸毫无心事的模样,将瓷碗接过来就喝。
乌拉那拉氏气的上去立即就把瓷碗给夺过来了,又往桌上重重一顿。
弘晖估计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场麻烦,脸上也并没什么惊讶恐惧之情。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主动先跪下来在额娘身前,脸上尽是疲惫与麻木。
“那是个庶出的,那是个庶出的!”
乌拉那拉氏伸手指着花步小筑的方向,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两句话,一张脸都扭曲了。
大嬷嬷见状,也不敢劝了,赶紧带着人就先退出了屋子,又忙不迭地将门窗紧闭,只留了福晋和弘晖阿哥在屋子里。
“那庶出的东西都快爬到你头上了!”
乌拉那拉氏跪了下来,伸手扶住了弘晖的肩膀,抬手就拨弄着自己鬓边,神经质的将自己的脑袋送到了儿子低着的脑袋下:“弘晖,看看额娘的白发,看看额娘的白发!”
弘晖没有接话。
他知道无论接什么话,都只能换来额娘更加声嘶力竭的指责和哭泣。
看他不说话,乌拉那拉氏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流了下来:“孩子,你总以为这世间万物恒常不变,岂不知额娘也会变老,额娘总会有一天再没有法子保护你,甚至需要你的保护!
你不去争,不去夺,额娘将来何以为靠?你将来的妻子儿女又何以为靠?你觉得你是淡泊吗?不!你不过是懦弱!”
她骤然松开了手,冷着脸盯着面前的弘晖:“你不敢争,不敢抢——是因为怕争不过、抢不过,怕在你阿玛面前丢脸,所以干脆什么事情都浅尝辄止,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的人,永远都难以搞清楚自己真正的力量有多少。
“儿子求额娘别再说了。”
弘晖低头攥着拳,轻声道。
乌拉那拉氏冷冷一笑,笑容里透着鄙夷,似乎在说:她乌拉那拉氏怎么会生出来这样的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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