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昐低着头,注视着明暗不定的火苗,等到火势旺盛之后,他跪下来,从奴才的手中接过纸袋,亲手给额娘烧纸钱元宝。
他俊秀的小脸已经逐渐显现出深邃的轮廓,举手投足之间,眼神孤桀阴郁。
“儿子一切都好,额娘放心,若是想念儿子了,便往儿子的梦里多来几趟罢。”
弘昐说到最后,嗓音渐渐喑哑。
他不愿意在奴才们面前落泪,于是转过了脸去,在无人之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纵然再坚强,他也只是个孩子。
隐隐可以听见后院的乐声——今日是侧福晋册封之日。
曾经的侧福晋,是他的额娘。
而如今,只有顾侧福晋,和那两个被阿玛当成宝贝的奶娃娃了。
……
直郡王府。
马车在府门前停了下来。
直郡王脚刚刚踏到地,就径直往后院魏氏的住处走去,去看魏氏给他生的儿子弘昉。
刚刚进了屋子,直郡王就看见魏氏被一群针线房的女人围着,正在做秋装。
其实这时候还只是端午,夏天尚且还没到一半。
但是王爷喜欢小阿哥,连带着魏氏腰杆子也硬了。
针线房的人不敢怠慢,早早的就过来做秋装了。
直郡王在屋子里扫了几眼,没见到儿子,正要问魏氏,忽然就看见床上五颜六色地乱扔了许多衣裳,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动弹着。
毕竟父子连心。
直郡王一怔,等到反应过来,低呼了一声,上前去一把将最上面的旗装给扯起来摔开,果然看见儿子被埋在衣裳下面了,正在挥舞着小手努力想把衣裳给掀开。
直郡王气得几乎一口血吐出来,上前去就抢着把孩子给抱起来了,再看儿子小脸,已经憋得通红。
原来,方才魏氏正让乳母把儿子过来,亲自抱着儿子玩,结果针线房的人过来献殷勤,还将新衣裳、新布料全部都拉开来。
魏氏屋子里小,占了这么多人,顿时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再加上天热,于是她就让乳母出去了。
出去了,魏氏却把床上的孩子给忘了。
这时候,看见弘昉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魏氏也吓得心口直跳。
她抢过来就要看儿子,就被直郡王狠狠一脚对着她的胸口踹了过去:“眼皮子浅的蠢东西!差点害了爷的儿子!”
针线房的人扑通扑通,全部都跪下去了。
魏氏被踢在地上,背心正好抵在了床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毕竟也是得宠惯了的,更何况周围还有一圈外面的奴才看着。
人人都知道她得宠,如今见了王爷对着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般传出去,只怕死对头吴雅格格非得笑掉大牙。
魏氏尖叫了一声,哭着就把手头边一个枕头冲着直郡王扔了过去:“王爷还讲不讲道理?妾身是小阿哥的亲额娘!”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是故意的,哪有亲娘要害亲儿子的?
针线房的人都吓呆了——还能这样的吗?
往王爷身上扔枕头?!
别说魏氏只是个格格罢了,就算是嫡福晋,也万万不敢这样作死啊……
但是,估计魏格格能得宠,说不定王爷就喜欢这种小辣椒脾气?
直郡王身子一侧,枕头软绵绵的落在了地上。
他伸手将儿子交给了匆匆赶进来的乳母,转头阴着一张脸看着魏氏,就看魏氏用手帕捂着脸,已经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