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远回到落英城的时候,是一天傍晚时分。
祁宁歆的院子传出悠扬的琴声,祁宁远径直过来,进门就看到祁宁歆坐在院中,夕阳的余晖在她身上洒下柔柔的光晕,她的脸似乎又瘦了一些,白得都快透明了。
祁宁歆一曲终了,抬头才看到祁宁远不知何时回来了。
“大哥,你这次去,见到大表姐了吧?”祁宁歆对于谌紫晴很好奇,因为自从谌霏过世之后,祁宁远就几乎不让祁宁歆去朔雪城谌家了,也不喜欢祁宁歆跟谌紫灵来往,所以祁宁歆迄今为止并没有见过回归家族的谌紫晴。
“嗯。”祁宁远在祁宁歆的房间落座,随意地应了一声。
“大表姐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大舅母一样美?她性格好吗?她喜欢大哥吗?大哥喜不喜欢她?”祁宁歆有好多问题要问祁宁远。
“她毁容了,还断了一臂,是个残废。”祁宁远神色淡淡地说。
祁宁歆蹙眉,很是意外:“怎么会这样?”
“歆儿觉得我会愿意娶一个毁容残废的女人吗?”祁宁远看着祁宁歆问。
祁宁歆摇头,沉默了片刻说:“大哥,大表姐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定然吃了很多苦。我觉得,看人也不能只看表面,如果她性格很好的话……”
祁宁远闻言就笑了:“你知道谌紫晴跟我说了什么吗?她用解除婚约作为条件,让我去天元大陆帮她杀几个人,其中还有她仇人的幼子。歆儿还觉得她可能是个好人吗?”
祁宁歆蹙眉:“这……罢了,大哥总说我看人不准,是我把人都想得太好了。看来大表姐也没有打算履行婚约,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不是大哥的良配。”
“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就再跟你说说谌紫灵,省得你一直还以为她是什么好货色。”祁宁远看着祁宁歆,把他所知的谌紫灵那些年做过的恶,都跟祁宁歆讲了一遍。
祁宁歆一开始从不可置信,到后来的失望,愤怒,最后平静下来,苦笑了一声说:“以后我还是听大哥的,不要出门了,我也再不想跟谌紫灵有任何来往。”
“不必想那么多,你喜欢弹琴,喜欢看书,便弹弹琴,看看书,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祁宁远对祁宁歆说。
“大哥,我有些担心你。”祁宁歆看着祁宁远,微微叹了一口气。
“担心我?”祁宁远轻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哥,我曾经一直以为外公是疼你的,教导你甚至比教导谌紫桓表哥的时候都多。但是这几年,你总是因为外公的吩咐在外奔波,与人争权夺利。现在外公明知大表姐是那个样子,又非要让你娶她。我在想,外公到底把你当什么了?”祁宁歆也不傻,只是过去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门,又被祁宁远保护得太好,所以有些单纯罢了。
祁宁远闻言,眼底闪过一道寒光,缓缓地说:“我,不过是外公的一枚棋子,这些年我在外面打拼,谌家被祁家挡在身后,谌紫桓像个隐形人一样,外公真正疼的是他,根本不是我。”
祁宁歆脸色有些难看:“大哥,这样下去,你会很危险的,因为你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谌家想让我冲在前面,给他们掠夺利益,他们想得很好,但我不会就这么认命的。”祁宁远冷哼了一声说,“我有自己的打算,歆儿你不必操心,好好在家里待着,你的病,如果我遇到厉害的神医,便请回来为你医治。”
“我没事。”祁宁歆摇头,“我知道大哥很聪明,只是希望大哥出门在外,多注意安全。”
“我会的。”祁宁远点头,“我要去韩家一趟,稍后就走。”
“大哥吃了饭再走吧?”祁宁歆问祁宁远。
“不了,路上吃一点,赶时间。”祁宁远话落就起身了。
祁宁远告辞了祁宁歆,出门的时候又叮嘱保护祁宁歆的人谨慎一些,不要让人打扰她,祁墨来了也不准靠近。
夜色降临的时候,祁宁远乘着一艘小船,带了一个随从,从一处偏僻的地方离开了落英城,用最快的速度,往韩家的鄱阳城而去了。
此时,萧星寒和穆妍跟着纪宏宇,也在去往鄱阳城的路上。
纪家的船到鄱阳城的时候,正好是一天清晨时分。早已接到消息的韩晁,已经带着人在岸上等候了。
纪宏宇的人把船上带来的聘礼都搬了下去,一百多个系着红绸花的大箱子摆在岸上,韩晁的人再装上车,拉回鄱阳城去。
韩晁和纪宏宇说说笑笑地骑马进了城,纪逸跟在纪宏宇身后,不见韩芊芊。
穆妍对韩家的主城鄱阳城的第一印象就是,看起来很有钱。
来到天启大陆之后,穆妍去过了拜月城,去过了莲雾城,又在锦芳城住了一段时间,但要论豪华,还是要数鄱阳城。
天启大陆家族之间是有生意往来的,穆妍听连瑀说过,鄱阳城韩家生意做得很好,赚了其他家族不少银子,至少从表面看来,是原本六大家族之中最富裕的。
连瑀的外公是鄱阳城的韩老城主,连瑀说韩老城主擅长经商,如今韩家的基业一大半都是他打下来的,韩晁相对来说才能就逊色很多了。
鄱阳城的城主府,远远看着金碧辉煌,像天元大陆的皇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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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城主府,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萧星寒带着穆妍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居住,还算方便。纪宏宇跟韩晁介绍的时候也说,穆妍是萧星寒的夫人。纪家比武大会韩晁也亲眼看了,对萧星寒态度很客气。
“萧寒寒,一路过来也没找到机会对纪宏宇下手,接下来只能再等了。”穆妍对萧星寒说。
“嗯,既然来了韩家,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在韩家探探路。”萧星寒说。
“纪宏宇说过要在韩家停留多久吗?”穆妍问。
“没说过,但他跟韩晁要谈合作,不会很快离开,十天八天总是有的。”萧星寒说。
“十天八天,还不错。”穆妍唇角微勾。因为连家的遭遇,穆妍对韩家并没有什么好感,对韩家下手,更是不需要客气。
第二天,韩晁和纪宏宇谈事情,纪宏宇带了萧星寒过去,韩晁还让韩芊芊过来,陪穆妍在府里各处转一转。
穆妍见到韩芊芊,一眼就看出她心情不太好,心不在焉的。
至于原因,穆妍也知道,韩芊芊心有所属,爱慕的是天启大陆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祁宁远,根本不喜欢纪逸。但现在韩芊芊却要在韩晁的安排之下嫁给纪逸,纪家来送了聘礼,不久之后韩芊芊就要嫁到锦芳城去了,她对祁宁远念念不忘,自然高兴不起来。
韩芊芊虽说是在招待穆妍这个客人,但是态度很敷衍,一方面是没心情,另外一方面也看不上穆妍的身份。韩芊芊没跟穆妍介绍府中各处,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在府里毫无章法地走了一会儿之后,就带着穆妍去了城主府的后花园。
韩家处处华丽,这花园之中的花,都比别家的要更珍稀罕见一些。
穆妍表现出对那些花花草草很有兴趣的样子,韩芊芊兴致缺缺地说:“欧阳夫人,这花园很大,你随意玩儿,这些花你喜欢就采了去。我昨夜没有休息好,头有点沉,就先失陪了。”
“韩小姐请便。”穆妍微微一笑,很好说话的样子,并且婉言谢绝了韩芊芊留下她的丫鬟陪她的好意,说想自己在花园里面散散步,累了就回去了,她认识路。
韩芊芊带着下人走了,穆妍当真在韩府后花园散起步来,因为某些花花草草她还真的没有见过,打算改天再拉了萧星寒一起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采了带走的。
如此走走停停,阳光和暖,微风怡人,倒也惬意。
穆妍看到一棵大树下面的几棵小草,眼睛微亮,这是她一直在找的一种药材,从古籍上面看到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穆妍正高兴呢,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她眼眸闪了闪,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转身。
下一刻,感觉身后有人偷袭,穆妍默默地抬脚往旁边走了一步,准备扑到她身上去的一个人一头撞在了那棵大树上面,捂着脑袋,转身瞪着穆妍:“你是哪个房里新来的丫鬟?竟然连本少主都不认得?”
穆妍面前的华服公子,二十多岁的模样,没有遗传到韩晁的好相貌,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一身肥肉,右腿微微弯曲,看起来不太自然。
至于这人的身份,就算他不自曝,穆妍也能猜到,定然就是曾经非礼连菁,被连策打断了一条腿的韩家少主韩耀祖了。至于韩耀祖这样的货色为何能够成为少主,腿都残了也没有换人,穆妍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韩耀祖摸了一下自己已经撞出血的额头,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当他看清穆妍那张明媚娇艳的小脸,眼神瞬间就变得色眯眯的了,看着穆妍故作凶狠地说:“不管你是哪房的丫鬟,今天害得本少主受伤,都只有死路一条!”
穆妍微微垂眸,后退了两步,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