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儿姑娘”死的第二天,韦家大长老再次过来,告知拓跋严,说韦渊派出了城中所有能用的人,去海边打捞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打捞到星儿姑娘的尸体,让拓跋严节哀。
拓跋严只是皱着眉头又说了一句,一切等八长老和九长老回来再定夺,他做不了主,神色也不见悲恸或紧张。
而这是正常的,毕竟穆妍和拓跋严假扮的分别是一对兄弟掳来的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拓跋严如果表现得太过在乎穆妍,这才不对劲。
当天晚些时候,韦沁芳来了,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韦沁芳一见拓跋严,只顾着去抹硬挤出来的眼泪,根本没有注意到拓跋严眼底一闪而逝的寒意。
韦沁芳哭哭啼啼地说,她也是好心,想要结交星儿姑娘,怕星儿姑娘在府里孤单,就带着星儿姑娘一起出去买料子做衣服,想着星儿姑娘才刚到拜月城没几天,哪儿都没去过,就带她到海边看风景,没想到星儿姑娘那么喜欢大海,走得很近去捡一个美丽的贝壳,结果一个大浪过来,她失足跌落了海中。
韦沁芳还说,当时她就跳下去救人,结果怎么都找不到星儿姑娘了,她过去的一天过得十分痛苦煎熬,只恨不得自己替星儿姑娘死了,好换星儿姑娘活过来。她说等八长老回来了,要杀要剐,她都没有二话……
拓跋严始终冷漠如斯,看着韦沁芳这个虚伪的贱人一番唱念做打,毫无反应。
韦沁芳哭了半天,看拓跋严跟没听到似的,连句话也不说,心中再次认定那个星儿姑娘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然这个少年不会这么冷静的。于是韦沁芳就起身走了,还跟拓跋严说,接下来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她,拓跋严依旧没理她。
韦沁芳走了之后,拓跋严转身,眨了眨眼睛,因为穆妍正坐在他身旁喝茶,神出鬼没的,他都被吓了一跳。
“娘,你刚刚去哪儿了?”拓跋严问穆妍。
穆妍笑着说:“去了一趟韦沁芳她爷爷那里,回来的时候在房顶上面听韦沁芳哭丧,真逗!她怎么不再哭一会儿让我开心开心呢?”
拓跋严扶额:“娘你要不要把本来应该很哀伤的事情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穆妍似笑非笑地说:“哀伤?儿子你倒是哀伤一下给我看看啊?我看你挺高兴的嘛!”
“我不高兴。”拓跋严摇头,“刚刚我见到韦沁芳,其实很想杀人。”
“冷静,日后会有机会的,不是现在。”穆妍唇角微勾。韦沁芳是小角色,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韦沁芳要杀穆妍这件事,真正的主使是韦渊和韦家大长老。
刚刚穆妍去了韦家大长老的院子,无意中听到韦家大长老在跟韦沁芳的父亲密谈,穆妍这才知道,韦家大长老这个韦姓,不是因为当上长老才改的,而是他原本就是韦渊的堂伯,只是韦渊的父亲一支掌了权,韦家大长老这一支就成了奴才。但是韦家也有长老是改姓了韦,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什么亲缘和血统了,韦渊也没有把韦家大长老当伯父看。
昨日韦沁芳要杀穆妍这件事,虽然理由看似很合理,韦渊的目的,韦沁芳的目的,都很清晰,但穆妍依旧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今日偷听到韦家大长老韦争父子的谈话,穆妍明白了,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韦争让韦沁芳做那种事,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现在穆妍知道,韦争表面对韦渊父子十分恭顺,实则内心根本不甘心,明明他这一脉也算是韦家正统,为什么他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奴才,他的子子孙孙也要为韦渊和他的后代卖命?所以韦争是存了造反的心思的,只是一直隐藏得太好了,装奴才装得毫无血性,韦渊不当他是伯父,他就也从来不当自己是长辈。
穆妍还想起萧月笙说过,上次韦方平带着他们去攻打莲雾城,韦方平被连家抓了,韦争这个本该出头去救人的大长老却让萧月笙和穆霖去救人,自己做的都是表面功夫,这倒也罢了,可以用贪生怕死来解释。
但其中还有一件事,韦方平被萧月笙和穆霖救回来之后,在回来的船上大发雷霆,让除了萧月笙和穆霖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跪在他面前,羞辱谩骂了很长时间,其中就包括韦方平本该管他叫爷爷的韦争这个大长老,韦争还跪在最前面,毫无尊严。
所以,就算韦争原本没有反心,被韦渊父子如此对待,也无法容忍。韦渊父子的行为从他们的身份和性格来说,也可以理解,因为他们对属下的掌控欲都很强,骨子里唯我独尊,所以韦渊不可能认韦争这个伯父,因为这样从辈分上韦争天然地就会压他一头,他选择的是让韦争当奴才,一直打压下去,自然就再无出头之日。
这次韦沁芳杀穆妍的事情,韦争才是幕后真正的策划者,而他的目的跟韦渊并不一致,因为韦争是想利用他的孙女韦沁芳,来拉拢萧月笙和穆霖暗中到他的阵营,再伺机除掉韦渊父子,自己上位当城主。
总而言之,这拜月城韦家的水,比表面上可深多了。甚至韦沁芳对“欧阳珏”的喜欢,其中还夹杂了很多韦争明里暗里的蛊惑,不然她一个年轻的寡妇,是不可能真的对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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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妍把她偷听到的那些事情,还有她的推测和分析,跟拓跋严讲了,拓跋严听完,皱眉说:“娘,韦渊和韦争不同心,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儿子你真聪明,跟娘很有默契。”穆妍笑着说,“本来呢,韦渊和韦争同不同心跟我们也没有关系,但谁让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都想杀我呢,那就有关系了。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计划,如果成功了,就能把这韦家的水,搅得更浑一点,这边越乱,我们就越安全。”
“娘想的什么计划?需要我做什么?”拓跋严神色认真地问穆妍。
穆妍笑着说:“儿子你就在背后默默支持我就行了。”
拓跋严无语:“说好了一起行动的,娘又这样……”
“儿子,你现在目标太大,如果暴露了就麻烦了。不像我,我现在是只‘鬼’,行动是完全自由的。虽然这韦家高手众多,我现在实力有点不太够,但隐藏气息,躲藏起来不被人发现,还是可以做到的。放心,我接下来做了什么,都会告诉你的。”穆妍对拓跋严说。
“娘接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拓跋严问穆妍。
穆妍想了想说:“第一件事,在拜月城找到一坛美酒。”
傍晚时分,韦争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酒香。
韦争嗜酒,每天晚饭都要喝一壶,所以他固定有个随从每天会给他买酒回来,放在他的房间里,今日也不例外。
韦争落座,提起酒壶就倒了一杯,佳酿入口,他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忍不住开口赞了一句:“好酒!”
一壶酒,韦争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片刻功夫半壶就进肚了,韦争正准备开口叫下人送下酒菜过来,刚一起身,眼神就变得有些迷蒙了。
一个人从天而降,出现在韦争面前,韦争身子微微晃了一下,然后单膝跪地,恭敬地叫了一声:“主子。”
是穆妍。
穆妍昨日从韦沁芳那里得知了韦争的一个弱点,嗜酒如命,每天晚饭都必须饮酒,没有给他备酒他就会生很大的气。当时韦沁芳是跟穆妍说笑的时候讲出来的,并不知道这会被穆妍当做一个对韦争动手的机会。
穆妍今日就从拜月城找到了最好的酒,还往其中加了一些料,不管是香气还是口感都有很大的提升,再加上韦争本身就有晚饭饮酒的惯例,默认这是他那随从给他找来的美酒,没有怀疑,直接就喝了,却不知道他那个随从这会儿被“天降”小石子打晕在了外面的一条巷子里,还没醒过来。
而穆妍往韦争的酒中下了傀儡蛊,其实心中并不是十分确定这蛊有没有用,因为穆妍碰到过不止一个人中了傀儡蛊之后很快七窍流血而亡,最近发生这种事的是真正的欧阳珏,穆妍想过韦争也有可能会因为傀儡蛊而死,到时候她的计划就不得不改变了。
不过目前看来,穆妍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的傀儡蛊成功地对韦争发挥了作用,韦争并没有死。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已经是入夜时分,下人端着准备好的饭菜送过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韦争要出门。这边也是规矩严明,跟仙萝岛差不多,所以下人都低着头恭敬地等韦争出去,什么都不敢问,也不敢直视韦争,自然看不到韦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韦争一个人,径直去了城主府最深处的禁地。穿过一片小树林之后,面前出现了两个老者,看到是韦争,都拱手叫了一声:“大长老。”
“嗯,城主大人命老夫前去禁地之中取点东西。”韦争声音平静地说。
“大长老请。”两个老者很快就让开了,在夜色的遮掩之下,他们看不到韦争的眼神,而禁地这边来的最多的就是韦争,每次韦渊让人进禁地去学武,都是韦争带过去的,虽然进禁地去取东西还是第一次,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韦争继续往前,到了禁地,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阵法和机关,一个人进去了。
穆妍并没有跟着韦争,但韦争所有的行为,都是穆妍提前授意的。而穆妍怀疑韦争看似掌管着禁地,但实则韦渊让他管的只是那些禁地中的石碑,禁地石窟内部那两处被萧月笙好不容易发现的机关,韦争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也不懂得怎么解。但没关系,穆妍已经提前给韦争看过了萧月笙绘制,她完善并加了解法的地图和机关图,韦争完全听她的意思,不出意外的话,能够解开那两处机关。
而穆妍做的,就只是在韦争的房间里面耐心等候韦争回来。
禁地这边,韦争目标明确地找到了那两处机关,并且陆续成功打开了,取出了里面所有的东西,装了一个很大的包袱,又把机关原样恢复,从禁地里出来了。
看守禁地的两位老者看韦争扛着一个大包袱出来,心中都有些怪异,但还是放行了,毕竟韦争说是韦渊让他过来取东西的。
韦争走了之后,两个老者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另外一个轻哼了一声说:“能有什么问题?大长老骗我们?不经城主大人同意去禁地之中偷盗?这怎么可能,除非大长老不要命了,想造反!况且就算真要偷,那大长老肯定有办法避开我们或者引开我们,何必让我们看到?再说了,大长老扛了那么大一个包袱,在城主府里面走动,谁看不到?哪有盗贼如此胆大包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