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三人改陆路为水路,乘上客船。
天阴无风。
舒映桐吐了一整天,吃什么吐什么。
到了晚间,船家领着一家老小提食盒来送晚食,很是精美丰盛。
“咦?”玉玲珑托着下巴瞪大眼睛看着一道一道菜摆在舱房门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普通客船上哪找这么多名贵食材,菜品精致,摆盘讲究。
奇怪的是每一道都不冒热气。
房里桌子摆不下,再搬桌子来便是,哪有摆在地上堵门的?
几人放碗碟的手有些哆嗦,垂头不语,脸色灰白。
景韫言半抱着有气无力的舒映桐,冷眼瞧着,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呵~御膳二十四味....”
“啊?”玉玲珑挠挠脸,“皇帝吃的?一顿吃这么多?”
“不,依旧制是四十八味。”景韫言垂眼摸摸舒映桐还未隆起的腹部,沉沉叹息,“桐桐,你....说对了....”
这世上,最是无情帝王家。
亲兄弟且争得你死我活,更何况不过是师兄弟而已。
功高盖主啊....
江山不可同坐,御膳不可同食。
舒映桐面上没什么表情,手腕翻转,抓了一个灵果大口啃着。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清澜山庄和烈风山庄,在朝堂之外,却和朝堂之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哪个做皇帝的允许这种对自己有威胁的存在?
皇权,还是集中在自己手上的好。
“船上船下天罗地网。”她面容苍白,眉宇间杀气外放,“怕是插翅难飞了。”
她的手指用力得发白,果汁顺着指尖流到腕间,起身走到窗边。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桨橹划水声几乎没有了,船只稳稳停在江心。
白天用来拉纤的绳索在月下沉默地绷直,整条船被两岸扯着,纹丝不动。
让她吐了一天的鱼腥味又重了不少,其中还夹杂着不再费尽心思掩盖的火药味。
“阿言。”她扶着窗沿扯了扯嘴角,“我自小冷情冷性,生死看淡。自从来到这里,倒是多了些贪生怕死。”
多了朋友,多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伙伴。
多了爱人,多了腹中还未成型的一对小宝贝。
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还没再回到村里看看那些亲友。
她转身看着一脸肃然的玉玲珑,眸光微动,“连累了你,玉门主怕是要恨上我们了。”
玉玲珑是个聪明人,红着眼圈扯了个甜甜的笑。
“我就说嘛,烈风山庄的神棍有时候还是很灵的。说我领不到今年的压岁钱,它就是领不到,命格摆在那。”
她吸吸鼻子,蹲在门边随手端了一碟燕窝清蒸鸭,也不拘拿什么筷子,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穷了这么久,已经好久没吃得这么讲究了。头一回吃御膳,就是凉了点。”
“我见过了爹,心愿已了。揪过外公的胡子,曾岁舅舅背过我,也像常人一样和伙伴在山里疯跑打猎…总之…总之没什么遗憾了…”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说着说着,嘴里尝到了眼泪的咸味。
她本是将死之人,早就看淡了。
可是…
她刚获得了一副健康的体魄。
她以为自己还能活很久…
那个向往的环山村,还没去过呢…
给娘写的信,才寄出去一封…
景韫言从背后揽着舒映桐,埋首在她颈间,贪恋地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冷香味。
“我…终究是错了…为大郦江山社稷,我无怨无悔。只是…实在不该招惹你…我爱你,爱得太过自私…”
舒映桐微微动了动肩膀,温热的眼泪灼得她的脖子滚烫。
“一辈子真的不够…”
她轻轻地笑了笑,把那夜他说的那句低低回应给他。
静静看着江面,脑海里的回忆纷踏而来。
初见时,他也是这样从背后揽着她的腰。
只是那支抵着她脖子的玉簪被她挂上空间交易行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