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收拾好以后,阮钰便叫跑腿的到章丘最好的酒楼去买了几样菜送回来,茶也是让买的新茶,送到宅中的后院。
后院也种着树,浓荫被风吹过沙沙地响,带来一片沁凉。
浓荫下有个石桌,菜肴茶水尽数摆好,阮钰与应辰走过去,各自坐在一边。
阮钰亲手给应辰倒茶,笑道:“通溟兄,请。”
应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举动看似粗放,实则颇为雅致,与旁人都很不同。
阮钰又问:“如何?”
应辰道:“不过解渴罢了。”
阮钰忍俊不禁,说道:“通溟兄说的是。”
应辰见他总这般脾性好,暗自摇头,口中却也没说什么,只把茶壶拿过来,也给阮钰倒上,然后拿筷子吃起菜来。
阮钰瞧他洒脱,也很随意,尝过的菜色若觉得好的,也催促应辰品尝一番。
二人用饭饮茶,十分自在。
饭后,阮钰领应辰看了一遍宅子。
宅子不算大,能住人的大屋子只有三间,都是差不多大小,也都置了床。另外还有一间书房,在窗户对面摆着一张木榻,以及两三小屋,用来做庖屋。
阮钰道:“通溟兄只管挑来住。”
应辰扫了一眼,指着靠外的一间道:“我住这。”又指着旁边那间,“你住那。”
两间相邻,推门即可见到另一间,是很近的,阮钰也愿意同新结识的友人住得近些,当下满口应道:“此处的铺盖也有,不过约莫有些受潮,趁现下日头好,不若把它们搬出来晒一晒,晚上也能睡得舒坦些。”
应辰道:“客随主便,你若要我搭把手,只管开口。”
阮钰笑道:“这倒不用,回头请张婆帮个忙即是。小生想着,午后正热,你我不若小憩一阵?醒来后再同去后街走走。小生听闻前朝有位李居士故居正在那处,李居士生前长于诗词之道,又十分好酒,便有人在左近处建了一座小酒楼,将李居士生前所作佳诗佳词挂在四壁之上,诸多笔墨中甚至还有李居士的真迹……若是在酒楼中一边饮酒一边与同好交流诗词,还能瞻仰那位居士的故居,实在是一桩美事。”
应辰见他兴致盎然,也不泼他冷水,只说:“你若要去,莫要饮酒。”说时他上下打量阮钰一番,续道,“若你非要饮酒,怕是长不高。”
阮钰一时噎住,好容易缓过劲来,才说道:“通溟兄放心,小生不过是去听同好谈诗论词罢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若非盛情难却时,他原本也并不很爱饮酒。只是通溟兄提点再三,仿佛他酒后便必会失态一般,也实在叫人纳闷啊。纳闷归纳闷,他倒也并未深思,只当通溟兄面冷心软,待他甚为关切。
应辰长眉一挑:“那你便去休息,待你醒来,我随你去。”
阮钰笑道:“通溟兄请自便,小生去书房榻上小睡。”稍一顿,他也劝一句,“午后易乏,又坐了许久船,通溟兄也歇息一番吧。”
应辰随口道:“我知,你去睡。”
阮钰拱拱手:“小生去了。”
·
书房里的长榻已好生擦洗过,方才日光透进窗户,正晒在榻上,便将其烘得暖融融。
阮钰躺上去时,以手遮面,不多时已睡着了。
一睡半个时辰,阮钰醒来时,刚睁眼,便见应辰背对他坐在书桌前,正挡住要投在他脸上的光。他心中一暖,暗想,难怪睡熟后手已垂下来,还能睡得这般踏实。
阮钰便坐起身来,笑唤一声:“通溟兄。”
应辰侧头看来,其面庞如玉,俊美之极,恍惚间不似凡俗中人。
“你若再不醒来,便去不成了。”
阮钰抻了抻胳膊,眉眼带笑:“若是迟了,定是因通溟兄不曾叫醒小生。”
应辰嗤笑道:“自己睡得沉,倒怪起我来。”
阮钰神情松快,口中则说:“是极,是极,都是小生的不是。”
应辰瞥他一眼,这书生恁地厚脸皮。
阮钰见应辰面色,不觉笑意更深。
说来也怪,他与通溟兄分明才刚相遇,却总觉得好像是旧相识,料想通溟兄也是如此,否则才区区半日光景,两人如何能相处得这般随性自在?从前于书院读书时,他常听同窗提起出门在外偶遇哪个读书人、志趣相投便结为至交好友之事,如今想想,通溟兄虽非读书人,但自己对他生出的这投缘之感,想必正与曾经那些同窗路遇知己一般。